第七十五章 留不留
素衣女子五體投地的模樣,完全埋下的麵上泛起一絲訝異的神色。一時間,沒有開口應聲。
倒是紅苕,眉頭一蹙,焦急的聲音低低而起:“娘娘同你話呢,別跪著了。”
這下,那女子才是心翼翼站起了身子,視線卻是閃躲著始終不敢抬起。
手中端著自己的大茶盞,淺淺的溫熱從掌心傳來,姚清低頭抿了一口:“你叫什麽名字。為什麽要投湖。”
麵對自己不熟悉的人,姚清向來不喜廢話。
女子低著頭,兩隻手局促地在腹前攪著,又是停頓了好久沒有話。
紅苕眸子瞪大看著女子,回眼又看向自家主子,急得她又開口喚了一聲:“你話呀。”
這脾性,真是叫人看得著急。
素衣女子這才抬了頭,格外膽怯地看向姚清:“奴婢……奴婢叫飛蘭。”
姚清身子剛好起來一些,口口抿著茶水,餘光看著女子,心頭並不著急。
“奴婢原先是在棲鳳殿侍奉……”
棲鳳殿三個字出口,姚清抿茶水的動作頓了一頓,餘光凝結,沒有多有動作。
紅苕卻是變了臉色,麵上本是淺淺的笑意陡然消散,聲音瞬時拔高而起:“你是皇後娘娘宮裏的?!”
紅苕聲音剛起,姚清一直沉寂的視線瞬時轉過,深深看向紅苕。
感覺到娘娘的視線,紅苕轉過頭,對上了姚清的眼眸,本是到了唇口邊的話音下意識咽了回去,不再開口。
紅苕本就還是個孩子,所有的情緒一覽無遺,這一點,並不好。
大病一場,姚清身子還未痊愈,整個人氣色並不好,也沒有了往日的活潑模樣,打量的眼光落在飛蘭身上:
“為什麽要投湖。”
姚清本來不關心這個女子之前在哪處侍奉,她要弄清楚的,是她要做什麽。
但現在,似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飛蘭低著頭,本是局促的兩手越發抖得厲害,末了,雙腿一軟,又重重地跪在霖上,顫抖著手將自己的兩個袖子撩了起來。
“奴婢……奴婢若是不投湖,到最後也會被活活打死……”
垂了眼,順著女子的動作看去。
姚清和紅苕皆是看得一清二楚,飛蘭兩條手臂上,遍布了被抽打的傷口,有的結了痂,有的泛著紅,一條一條,縱橫遍布。
紅苕看呆了眼,掩麵倒吸了一口冷氣。
整個身子皆是顫抖了起來,飛蘭動作吃力且緩慢,跪著將自己的衣裙同樣緩緩撩起。
觸目驚心的傷痕,遍布了她的兩條腿。
光是看著,便覺得鑽心得疼。
紅苕隻看了一眼便瞥開了視線,再不忍看下去。
這是多狠的心,才能將人打成這樣?
姚清神色凝重,認真的視線將女子四肢上的傷痕一一看過,末了,落在飛蘭的臉上,聲音沙啞輕飄:“身上也有嗎?”
聞言,飛蘭的聲音嘩然鋪開,再沒有法子出話來,隻剩下了壓抑著的哭聲。
打人不打臉,便不會被旁人發覺,這是姚清從就懂的道理。
紅苕想也未想,心頭滿是心疼,衝上前,將飛蘭的衣袍皆是整好,遮住了那些驚饒傷口,扶著她顫顫巍巍站了起來:“好了,不哭了。”
哭聲又是蔓延了片刻,在紅苕的安慰下,飛蘭的心緒才是緩緩平靜了下來,哭得通紅的眼眸抬起看向姚清:“那日,皇後娘娘我做事不力,要將我趕出棲鳳殿。”
“飛蘭無處可去……一時未想開,隻得是去投湖……”
“多虧娘娘相救……飛蘭願一輩子侍奉娘娘!”
言罷,飛蘭掙脫開扶著自己的紅苕,重又撲通一聲重重跪在霖上。
紅苕站在飛蘭身旁,看著她傷痛欲絕的模樣,隻覺得滿是心疼,心頭焦急,視線看向娘娘,恨不得自己就替姚清答應了。
姚清眉眼間一片清冷,感覺到手中的茶已是涼透,伸手將茶盞放在了床頭矮桌上,斂了視線,拉了拉自己身上的錦被:
“我不能留你。”
飛蘭跪在地上,看著地麵的視線裏滿是深深的恐懼,呼吸窒住,一句話都不出來。
“娘娘,為何不能留她?”紅苕心疼這個女子,下意識就問出口了口。
身子微微向後靠去,窩在軟墊中,姚清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側躺了下來,聲音裏的沙啞反倒顯得越發溫柔:“你是皇後娘娘宮中的人,被她趕出來。”
“若我不問緣由不通禮數直接收了你,豈不是駁了皇後娘娘的臉麵?”
“到時候,落得懲罰的是我,不是你。”
“我這殿裏,自然留不得你。”
紅苕聽得分清,垂眼看了看飛蘭,眉頭皺巴巴的:“可娘娘,若是她再回去,會被打死的……”
委屈的神色浮上麵龐,紅苕著實是心疼這個女子,希望娘娘可以將她留下來。
剛恢複,姚清體力明顯大不如從前,深吸了一口氣,身子疲乏,眼皮子已是覺得有些重,抬眸最後看了一眼紅苕,心底還是柔軟了下來,閉了眼,輕輕落聲:
“你帶她去慎規司找萍姑姑。”
“明情況,將該領的罰領了。”
“若萍姑姑允了,再帶她回來。”
飛蘭身上的傷痕著實讓人觸目驚心,不過同趙瑤打過一架的姚清倒是並未覺得多有訝異,那趙瑤心狠手辣,早就不是一日兩日才這樣的。
對這個飛蘭,姚清她雖有著心疼,可也不能留下就留下,該走的程序走一遭,若是沒問題了,再留下也不晚。
紅苕的眼眸由先前的委屈和不解逐漸轉變為欣喜,末了,嘴角咧開大大的弧度,一個跨步到了姚清跟前,將那大茶盞拿在手中,重重行了一禮:“娘娘人真好!”
紅苕自己為婢女,從來都是知曉這宮中,婢女是最下賤的女子,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她這樣遇到姚清這樣好的主子,若是飛蘭可以脫離苦海,留在悠哉殿裏,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一個扭頭,紅苕衝著飛蘭快速落言:“飛蘭你聽到沒?還不快謝謝娘娘~”
姚清麵上滿是淺笑,眼眸隨著紅苕的話音看向那個依舊跪在地上的女子,眸中的光亮,漸漸暗下,直至深邃不已。
很快,紅苕便心地扶著飛蘭離開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