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初次
成憶昔悠悠轉醒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的功夫了。
女子赤身完全泡在了浴池裏,周遭,熱氣騰騰一片。
睜開眼的時候,四周一片安靜。
成憶昔眉頭緊緊蹙著,眼眸四下看了看,最後才是垂眼,看向了自己泡在熱水中的身子:“啊——!”
一聲巧的驚呼出口,女子猛地在水中坐直了身子,神色中一片驚恐。
“你醒了。”男子的聲音,隔著三層紗簾傳來,驚得成憶昔下意識向著水中再度埋了進去。
連帶著半個下巴都悶在了水裏,成憶昔重重咬了咬唇,抬眼看向了隔著紗簾那道隱隱而現的男子身形:
“臣妾,參見皇上。”
這裏是養心殿,男子,自然是皇上。
姚轍側著身,視線並未看向浴池方向,凝眸看了一眼花紋繁複的窗欞:“薄紗在衣架上。”
“你若不願出來,便等亮你的婢女給你送衣袍來。”
言罷,姚轍並未多有停留,徑直轉身,向外走去。
渾身被那熱泉泡得通透,成憶昔本就白皙的麵龐上紅撲撲一片。
視線因為姚轍的話看向了浴池旁衣架上掛著的紗衣,餘光瞥看到姚轍離開的背影,下意識張口想要叫住姚轍。
卻是在開口的一瞬間,緘了口。
外殿,燭火已是熄了大半,獨留下床榻前的還亮著。
姚轍獨身靠在長榻上,大半的身形隱在黑暗中,一條薄被蓋在身上,正閉著眼休憩著。
浴池方向,成憶昔赤著腳,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眼神看了好片刻,才是尋到了那躺在榻上的姚轍,方才想要開口的話,一時間又浮到了嘴邊。
“睡吧。”
黑暗中,姚轍的聲音清晰落下,帶著些懶氣,又帶著些寒涼。
眸光閃爍,成憶昔深深看了一眼黑暗中的姚轍,繼而側過眼,看向了那收拾得整整齊齊的床榻。
身旁垂著的手握緊又鬆開,成憶昔心頭情緒翻湧不止,薄唇微顫,還是低聲開口:“皇上召臣妾來……是侍寢……”
“明日,朕封你昭儀。”閉著眼,姚轍的聲音似是染上了些許的沙啞,再度低低落下,打斷了成憶昔的話。
神色怔愣住,成憶昔隻覺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做些什麽好。
末了,卻是聽到了姚轍那聲低沉讓人安心的話語:“睡吧。”
那淳厚的話音下,似是在,睡了這一覺,明日,便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成憶昔站在光亮中,並不能看清姚轍麵上的神色,隻是感覺自己心,似是也跟著身子一並暖了起來。
沉寂片刻,成憶昔的邁開步子,向著床榻方向而去。
身子半靠在床榻上,睜眼看了看姚轍的方向,成憶昔動作格外心,餘光看了看床榻上疊好的被子,然後轉過眼,看向了床榻邊點著的兩隻燈燭,眼中是淺淺的怯懦,心伸手將那被子拉過半蓋在自己的身上。
“皇上,您…睡了嗎?”
殿內,一片寂靜,並未有回應。
麵上似是有了些懊惱的神色,成憶昔微微低下頭,兩手微微攥著身上的被子,女子周身散發而出的,是她獨有的嬌弱之氣。
“怎麽了?”
短短半瞬的時間後,男子的聲音帶著些疲乏,重新響起。
心隙裏,成憶昔生出了淺淺的欣喜,陡然一個抬眼,看向了黑暗中,成陌的方向,言語,卻還是冷靜了許久才出口:“皇上,臣妾能否熄了這燭火。”
從,成憶昔便習慣了在黑暗中入眠,便是到了將軍府,這樣的習慣都未改掉。
“嗯。”鼻腔低低應聲,成陌翻了個身,背對著成憶昔,再未發出聲響。
不用侍寢,於成憶昔而言,已是最大的喜事,得了皇上的照顧,成憶昔鮮有地低頭抿唇,微微笑了起來。
這宮裏,似是也沒有自己想象得那般沒有人情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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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刑司建造於地下,共分為兩層,一層分為地玄黃四大塊,二層則是分為了魑魅魍魎四塊。
地下,本就是陰冷潮濕,加之又是關押的各種狠惡之人,迎麵而來的氣息,越顯陰寒。
加之又是深夜,整個慎刑司內,寂靜得沒有絲毫活人之氣。
成陌步子邁得並不快,一步一步,在冗長的通道內,清晰回響。
每一間牢獄,皆是在門前建起了石牆,完全隔開了外頭通道的聲響,且唯有外頭的人可以推開那沉沉的石門,繼而入到牢獄內。
牢獄內,更是有兩道鐵門,將犯人關在了裏頭。
本就已是後半夜的功夫,慎刑司內,寂靜至極。
漆黑的瞳仁裏是冷戚的光,成陌腳步雖慢,卻也是很快到了竇畫煙的牢房前。
動作流暢,未有任何的停頓,單掌摸上了石牆上雕刻著的蛇眼位置,輕輕一個用力,隱在石牆中的石門已然是緩緩推開。
輕微的摩擦聲響起,第一聲,便吵醒了本就淺眠的竇畫煙。
兩手撐著身子從石床上坐了起來,竇畫煙眯著眼,看向了背著光走進自己牢獄的人。
直至男子停在了鐵門外,竇畫煙眯眼看了好片刻,才是恍惚看清他的麵龐,身子索性就坐在了石床上,低聲笑著道了一句:“原來是成將軍。”
想來,竇畫煙第一次見到成陌的時候,也是短短沉浸在他的麵容中,不過如今,她早就是清醒了太多。
“你倒是睡得安生。”男子兩手背在身後,聲音低低而起。
扯了扯蓋在身上已是有些破爛的被子,竇畫煙嘴邊輕輕一聲自嘲的笑意:“那不然要如何?”
從她被抓到慎刑司的那一起,竇畫煙心頭便十分清楚,這一次,自己再逃不過了。
沒能將那個荀曉清弄死,皇後自然是不會放過自己,現在看來,自己被抓到慎刑司,倒也是一樁好事?
最終都是個死,隻是來得早或晚的問題。
竇畫煙唯獨對不起的,是自己在宮外的爹娘。
一開始,她信了皇後的話,覺得若是自己入了宮出人頭地便能讓家裏過上好日子,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時候,自己的入宮,就像是她親自把刀子架在六娘的脖子上。
心頭除了對爹娘的愧疚,竇畫煙心裏,再沒有了任何旁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