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在去年時,聖上命人在京城外寶鳴山上種下了大片的櫻花,現在正是櫻花開放的時節,漫山遍野都是花香陣陣。
各府都相約了賞花的時間,便是要好的幾家府宅相約在了一起。
不過萬歲點名要琅王前去陪駕賞花。到時候陪王伴駕的是一群皇子,所以瓊娘便要提前吩咐下去賞花的重重細節。
那三皇子最近日子過得甚是窘迫,大約是滿京城裏店鋪匾額都被他題寫了遍,再無可揮毫潑墨換錢銀的餘地,日子過得便有些捉襟見肘。
此番櫻花宴席上,府裏的一幹女眷皆要出動,少不得衣裳脂粉,更要自己備下宴席,撐起府宅的臉麵。所以他便厚著臉皮來給瓊娘賒賬。
這事兒,他也不好出麵,便叫了自家王妃抱著孩子上了琅王府哭窮。
三皇子的王妃叫月靜,乃是工部侍郎李大人家的嫡女,論起來,跟安業王妃還是表姐妹。她是個要臉麵的,卻被三皇子擠兌著來做這等破落戶才犯的勾當,自是心內窘迫,麵兒上發急。
這期期艾艾說了半天張不開嘴,結果懷裏的小兒鬧覺,開始咿咿呀呀的哭。月靜王妃一個沒忍住也跟著哭了起來。
瓊娘正拿花鼓棒打趣兒著小世子,看月靜王妃這麽一哭,連忙停下,道:“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月靜王妃自認不是個眼皮子淺顯了,可是從她入了琅王府起,這心裏就一直泛著酸楚。
看看人家的府宅,府宅擴成了三倍不說,年年門柱刷新漆,屋內的擺設樣樣叫得出名堂,即使插吃水果用的那小簽,也是銀製鎏金的,上麵按照十二花信鑲嵌的玲瓏雕花。
這便是真正的王侯之家。按理說她身為三皇子的王妃也合該過這樣的日子。可是自己那位夫君,卻偏偏迷戀金石字畫,看見好的,便不管不顧的買。鬧得一些投機取巧之人,都知道了三皇子的秉性,弄了些幾可亂真的贗品來騙取錢財也是有的。
可惜三皇子空有“千金散去”的氣魄,卻無“還複來”的本事,府宅裏是坐吃山空。堂堂一個王府管家,經常往來當鋪之間,左邊典當,右邊又被個敗家王爺買進許多無用的東西。
嘉康帝奉行節儉,對兒女也不甚大方,朝中的那些個俸祿也是杯水車薪,就連月靜王妃自己的嫁妝,都被那三皇子磨了不少。
如今鬧得全家出門赴個花宴,還要跟人賒賬衝場麵,這怎麽能不叫月靜王妃傷心落淚。
待瓊娘聽了月靜王妃的哭訴後,便是笑開了:“我當是多大的事情,正好我自己從鋪子裏拿了十匹布料,裏麵有個淡綠透著金的錦布跟你的膚色甚配,你我這般交好,談不上什麽借不借的,至於剩下的布料你若看不上,正賞給府裏的偏房侍妾們。至於那席麵,我是叫了府裏的廚子連著素心齋的師傅一起烹製的,正好做上兩副席麵。到時候,我叫廚子莫要做重樣了,咱們倆家緊挨著,也方便著互相串串味道。”
瓊娘的這一席話,可是叫月靜王妃滿心的感激。
其實在來琅王府前,她還去了安業王府,畢竟她跟雲曦沾著親,這等子丟臉的事兒也好開口些。
可是沒想到她剛開了口,雲曦便一臉的難色,隻告訴她如今安業王府也不寬裕,雲曦倒是從自己的嫁妝裏拿了銀子給月靜王妃,可是那些個銀子甚少,怎麽撐得起偌大的三王府的臉麵?可是再要多拿,就得經過安業王了。那安業王一聽是老三要借錢,頓時腦袋搖成撥浪鼓,直言自己府宅裏再多的錢,也不夠老三敗家,還是讓他盡早改了滿身的臭毛病,去父皇那周轉去吧。
沒想到,在琅王妃這裏,天大的難事便這般輕飄飄的過去了。那琅王妃也沒見著去跟琅王請示,便自己做主又額外支了一千兩的銀子給月靜王妃。
隻是在她臨走的時候,瓊娘囑咐,別跟三皇子交實底,隻說得了布匹席麵便好。不然那一千兩都不夠三皇子買幾個古董硯台的。
月靜滿心的感激,心內自是將琅王妃當做了知己。當瓊娘提出借著花宴,要請幾位夫人一起做了私席,說些個體己話時,那為人好交際的月靜王妃也是滿口答應下來。
第151章
送走了月靜王妃後, 那喜鵲便幫著小丫鬟從私庫裏拿出準備給三皇子府的布匹。
這些個布料都是鋪上給東家預留的, 織提的花式都跟市麵上的不同。可是瓊娘一開口,竟將這些特留的布料全給了三皇子的王妃。
喜鵲有些心疼,從私庫回來後,便對瓊娘道:“怎麽這麽多的花色一樣不留?白白的全給了人,那花宴的時候, 王妃您穿的豈不是要跟別人撞了布料花色嗎?”
瓊娘笑道:“跟了我這麽久, 還是改不掉小家子氣,將來你嫁出府去做了正頭的娘子, 這麽小氣可是撐不起大家業。那三王妃本來開口便覺困窮, 我們這等臣子之家自然要務求貢獻良品,豈可拿了滿大街都是的去糊弄人?那個真是打發叫花子了,若是那樣, 還不如不幫, 免得被人落了埋怨。”
喜鵲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又覺得自己跟在王妃身邊又學得了做人修身的本事, 便笑嘻嘻道:“奴婢哪有那等子福氣, 有甚麽家業可撐?”
瓊娘笑著道:“可別妄自菲薄,論起來,我也不過是小戶崔家的女兒,若是擱在以前,誰能想到我嫁給江東王?”
別人不知, 喜鵲可是一路看著那江東的王爺是如何跑掉了鞋履, 才求娶到這位糕餅鋪的千金的, 便笑著道:“王爺能娶到您,那是他獨具慧眼,知道王妃您是位旺夫宜家的賢妻。”
瓊娘被她逗笑了:“就衝著你這張甜嘴,將來的夫家也不差。”
這邊跟喜鵲打趣兒,她又吩咐用前些日子布坊送來的那匹沒有染過的本色細麻棉布,按照她畫的式樣裁製了裙衫。
說實在的,這樣的本色細麻棉布,就算是窮苦人家縫製衣裳都不會用,最起碼也得染個靛藍的顏色。可是王妃偏偏要用這樣寒酸的布料衣裳,也是叫人無奈。
可是等衣服裁剪出來上了身,卻叫人不得不佩服瓊娘的品味。
這等子細麻棉布,若不上糨子便軟趴趴的,上了身也不挺實。可是瓊娘巧手設計的裙衫卻將細麻棉衫寬鬆飄逸的特點彰顯得淋漓盡致。
而且瓊娘現在肚子漸大,可是四肢還是那麽纖細,穿上了這等腰線上移,寬鬆隨和的款式,隻看到了纖瘦飄逸,全然不見孕婦的臃腫。
等到去了寶鳴山時,琅王妃那一身素色長裙立在櫻花樹下時,點點花瓣飄落其上,相得益彰,倒顯得那身細麻棉衫迎風翩然,是何等的誌趣高雅,竟然比那些穿得大紅大紫的女眷們更加的惹眼。
一群皇子們早早便來了,各自占了花兒開得繁茂之處鋪席子就坐,三兩成群的飲酒。
待琅王府馬車到時,便看見瓊娘提著裙擺翩然下車的倩影。
三皇子納悶道;“不是說懷了身孕嗎?怎麽也不見顯懷啊?還是那麽苗條,該不是假懷爭寵吧?”
旁邊的皇子們都樂開了,笑道:“三哥,你這想法甚妙,說去給琅王聽聽,看他不翻臉給你一個胳膊肘子?”
坐在三皇子身邊的月靜王妃也有些聽不下去了,瞟了一眼身邊府宅妾侍道:“那琅王府清清靜靜的,便隻王妃一個人,聽說連個通房都沒有,平白作甚麽假孕,跟誰爭寵去?王爺你這是前兒看戲看多了,當哪裏都有狸貓換太子的勾當不成?”〓本〓作〓品〓由網〓友〓整〓理〓上〓傳〓
因為月靜跑來了錢銀,讓三皇子撐下了今日的場麵,是以他也特別和顏悅色,還順著月靜王妃的話茬感慨了一番:“要說這琅王怎麽這般闊綽呢?竟是比我的父皇還會精打細算,到現在府裏隻養一個,花容月貌,懷孕了都不見損了姿色,當真是百看不厭。這隻一個正妻每月得是省下多少的雪花銀?要說這妻妾太多的確是費錢,光是為了場花宴,本王府裏的這些個女眷光扯布做衣都是十幾匹呢!”
這貴人的臭腳,哪都有人捧,一旁的一位年輕郡王笑嗬嗬道:“若是平常的布匹也罷了,你這滿府的女眷,穿著的都是杭錦十二提線的錦布,花色也別致更得加價才能買到。前兒趕上母親壽宴,我特意買了一匹,光是普通的花色,就要紋銀五百兩呢!合著這一匹布都夠買進兩間普通的院子了。所以三皇子,你才是隱形的富豪,竟是這般不顯山不露水,照你這樣的養法,我等光靠俸祿,就是一個正妻都養不起呢!”
這位郡王這麽一細掰扯,眾人皆凝神去看三皇子滿府的女眷,可不個個都是十二提的彩錦,而且全是市麵上從來沒有見過的花色。
一時間,眾人也是納悶,怎麽這三皇子竟然悶聲不響地闊綽了起來?
而那三皇子劉誕也是一臉懊惱地看著自己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妻妾們,心內暗罵月靜王妃不會過日子,這等金貴的布,怎麽全是扯了?好歹留下幾匹,也好日後供他選買字畫啊!
月靜跟他也做了段時日的夫妻,怎麽能不知他那眼神的意思?
她方才也是聽了那郡王之言,才知瓊娘是何等的慷慨,偏偏自己家的王爺還在那拿了琅王妃的話頭磨牙閑聊。
她自是存了一份愧疚,便也不理那三皇子,起身去迎琅王妃。
瓊娘正立在花樹下賞花,琅王見她裙擺甚長,便在一旁替她撩起裙擺,嘴裏道:“就知道美,怎的不穿件及腳背的,若是摔倒了,看你還美得起來?”
瓊娘笑吟吟的,眼兒裏漾著光,紅嘟嘟的嘴微微一翹道:“有你在,怎會讓我摔著?”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出去,那江東王立時有如飲了櫻花酒般微酣,連翠玉走過來要替他給王妃撩著裙擺都不用,便是一手攙扶著懷孕的嬌妻,另一隻手替她撩著裙擺。
正在這時,月靜王妃攜了幾個皇子的女眷前來,笑著道:“琅王可是故意的,一來就眼饞著我們,琅王妃當真是好命,找了這麽個會疼人的夫君。”
瓊娘覺得替婦人撩裙擺,實在是有損大丈夫的顏麵,便是一提琅王的衣襟,示意著他鬆手。
可琅王卻是一臉泰然,毫無鬆手的意思道:“拙荊手腳一向粗苯,甚愛摔跤,若是在花宴上摔跟頭,豈不是攪鬧了諸位的雅興?是以本王用心些,一會聖上與諸位皇子才可盡興……”
瓊娘覺得琅王的詭辯又隱約提升了一甲子的功力,竟然能從扯婦人的裙子引申到忠君愛國的層次。他說的出口,她卻不好意思聽下去,連忙推了推他道:“方才二皇子不是叫人傳話,讓你去那邊的涼亭那裏飲酒嗎?一會萬歲便要來了,你且先吃些酒菜去,也好一會陪王伴駕。”
便是這麽好說歹說的,才勸走了琅王。
眾家的王妃們終於可以逍遙自在的聚在一簇花樹下閑談。
貴婦們齊聚的場合也無非是聊些布匹首飾一類。瓊娘這一身別致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