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算琅王這輩子改變心意不再造反,可是尚雲天已經先入為主,卻輔佐了太子,是絕不會放過琅王的。


  那運河被堵住, 不光是堵住了她的商路, 更是堵住了琅王的先機。沒有運河, 江東就不可能像前世後來那般成為南北的樞紐,為琅王屯兵積糧提供有利的條件。


  瓊娘自覺如今受了柳萍川和尚雲天的兩麵夾擊,豈不知這楚邪也是與自己同病相憐,可能還不如自己,被人圍堵而不自知。


  想到這,瓊娘再顧不得矜持,倒也不怕這琅王回絕自己丟了臉麵了,隻急急道:“王爺,你聽說了朝中有人反對挖鑿運河嗎?”


  楚邪心內詫異,沒想到她竟然開口便是這等朝中的要事,隻眉頭微微一皺道:“這與你何幹?”


  瓊娘咬了咬唇說道:“我原是以為運河開鑿必定順利,便定了兩艘貨船,隻待運河開通時,往來南北運輸貨物……”


  她起了這頭,琅王便全明白了。


  他原是該想到,這等市儈小娘,也就是錢銀讓她傷肝傷肺,黯然傷神。


  琅王覺得自己若是個要強的,應立時甩了袖子便走,叫這鑽到錢眼子裏的小娘賠個傾家蕩產。


  可看著她那桃兒樣紅的眼兒,想是哭了一宿的光景,便又覺得怪可憐的。


  於是這身子倒是坐定不動,微微調高了嗓門道:“這……沒了銀子,便不能隨心所欲地自立了女戶,還要嫁給男人才得以安身,的確是夠慘的。”


  瓊娘當然知道他因何故陰陽怪氣,她實在是不好開口明言,若是沒有這條運河,你江東王便是趴伏在鄉間的泥鰍,讓人拿捏著就能摔死。


  不過還沒等瓊娘再開口,琅王的臉色已經複又明朗,覺得這正是勸導這任性不知事的小娘懂事的時候。


  “你以為這大沅朝便開明到讓個女子賺了幾許錢,便恣意妄為,不嫁丈夫橫行鄉裏了?再說金銀的阿堵物能都是靠得住的嗎?這次上蒼給你的教訓,叫你明白,挑個體麵可靠的夫君,比那些錢銀有用多了!”


  說完,也不待瓊娘開口,他便道:“這事你不要想了,一切自有本王,但是有一樣,你可要收回不嫁人的胡話,以後再不要拿這個跟本王使性子了。”


  瓊娘欲言又止,可是心裏卻不知為何,頭一次鄭重地思考,嫁給琅王的可能性。


  她自問,若是盡了自己的心意挑選丈夫。前世裏的尚雲天才是她中意的那一種謙謙君子。


  滿腹詩書,為人方達,一派儒雅名士之風,與她成婚後的幾年也一直是相敬如賓。


  這琅王呢?為人傲橫,行事張狂,滿府妾侍,前途黯淡……得是被豬油蒙心,才會選他成為夫君。


  就算想一想,那成婚之後都是操不完的心,流不幹的淚。


  可是如果柳萍川在尚雲天的暗中的支持下,果真成了太子妃的話,依著她如今的地位,就算掛著個太後義女的名銜,可麵對柳萍川那麽下作的人又有何用?

  到時候,她一個小小商家女隻能被柳萍川輕而易舉便拿捏在了手中。若是事情真的惡化到了那等子的地步,唯一能跟太子分庭抗禮之人,也便隻有這個混不吝的傲橫王爺了。


  瓊娘知道若是因為要避禍才嫁給琅王,這對琅王卻是不公。他雖然花名在外,與自己的初時也不甚愉快。


  可是這琅王待她的確是發乎內心,帶著一份她不太理解莫名的喜愛。


  但她經曆兩世,自問在感情上已經是疲憊不堪前行。雖有心嚐試從頭再來,卻不知以何回報琅王的感情。


  她與琅王這般的浪蕩子又會有什麽良善美滿的姻緣?不過最後是荒謬二字的結果而已

  想到這,瓊娘委婉拒絕道:“我不會是個好娘子,王爺娶我是要後悔的。”


  琅王卻覺得這小娘經曆了一番人生的挫折後,總算是醒悟了些,已經考慮了他先前說過的話,當下心中一喜,覺得這滿身銅臭的小娘還算是有救。


  至於那運河一事,其實他老早便知。


  當初運河開鑿,乃是老琅王的規劃,隻是籌劃出了草圖還未動工,老琅王便離世了。


  現在運河開鑿過半,太子才提出異議,便是算準了運河此時錢款不夠,讓一向吝嗇國庫的嘉康帝心疼了。


  他這番也算是揣摩了帝心,看準了時機進言,當真是說到了他父皇的心坎裏。


  雖然皇帝倒不至於擱淺了運河,但放上個十七八年再動工也是大有可能的。


  原本他暫時不欲與太子交鋒過甚,暫避其鋒芒,然而現在小娘求到了自己的頭上,便要將這事解決得圓圓滿滿,才好抱得美人歸。


  隨後,琅王便喚喜鵲熱了魚粥,端了小菜來,一口一口地喂給瓊娘吃。


  瓊娘偏頭不讓他問:“又不是生了重病,王爺,你且放下,我自己吃。”


  琅王卻也絲毫不以為意,隻親了她的臉頰道:“怎麽隻生病才能如此?你我將來是要做夫妻的,這般喂食算得了什麽?便是你要在床上行方便,本王都依得你。”


  瓊娘嘴裏塞了滿滿的魚粥,聽了他的話,差點一口氣噴出來,隻瞪眼含糊道:“竟說得什麽話,沒得醃臢了耳朵。”


  琅王卻覺得這小娘短了見識,隻將薄唇貼附在她的耳旁,小聲地說了幾句。


  瓊娘的眼睛確實越瞪越大,最後竟然是麵色若燒紅的鐵片,滋啦啦作響,隻一伸胳膊將不要臉的琅王退下了床,低聲道:“你給我快些走!休要再來!”


  琅王卻是哈哈大笑,隻一抬腿,便又複回到床上,與將臉兒埋進被子的瓊娘攪鬧在了一起……


  再說皇帝,雖在夏宮休養,但國務不可荒廢,是以每日都有肱骨之臣前來與皇帝議政。


  太子因為開山引水一事,重振旗鼓,在朝中彰顯了儲君的才幹,此時風頭正健。他提議停鑿運河一事,倒是引得朝上群臣一呼百應,紛紛上奏折請求皇帝暫緩這勞民傷財的繁複徭役。


  其實一群子人精兒,最會揣摩帝心。明眼人都看出來,最近宮裏的妃嬪們又有撿拾起百納服的架勢,這就是心疼那如流水一去不複返的銀子呢!


  此時隨著太子參上一本,正好助皇帝下了決心,更改之前的聖旨便也不算朝令夕改。這等替皇帝解煩憂之事,何樂而不為?

  今日太子又來請奏此事,並協同群臣一起來請皇帝下旨。


  尚雲天如今在工部當差,因為太子要向皇帝呈報這幾年運河開鑿虧空的錢銀,是以官職不高的他也在其列。


  就在眾人紛紛慷慨陳詞,眼見著皇帝動心準備拿起朱筆下奏折時,門外的太監高聲宣道:“琅王覲見!”


  尚雲天恪守禮節,恭謹地低著頭,可是官袖裏的兩隻手卻是握得緊緊的。


  夏宮裏的柳萍川給他偷偷遞來了口信,除了述說自己在宮中的種種表現,和詢問接下來的行事外,倒是煞有其事地補了一句,她的侍女親眼看見,琅王派人給病中的崔瓊娘送了食盒子。


  可見這男女二人的交情非同一般,聯想到之前瓊娘曾經被琅王脅迫到了王府幫廚。依著那瓊娘的姿色,想必一早便讓琅王嚐到了鮮美的,以至於到現在都是舊情不忘,時常掛念呢。


  柳萍川並不知尚雲天居然也重生了。她之所以書信裏故意提及瓊娘實在是前世愛而不得的心思作祟。


  想著尚雲天竟然因為瓊娘之死,而不顧及他與自己的昔日情誼,柳萍川心裏就難掩憤恨。遇到了機會,自然要跟尚郎說一說這瓊娘這一世回到崔家後的放蕩墮落。


  尚雲天看到柳萍川的書信時,牙根都咬得泛起了濃重的酸意。


  重生之後,前世與瓊娘的恩愛全是湧上心頭。前世裏瓊娘至死也是他尚雲天的愛妻,入的是他尚家的墳墓。


  可是這一世,每個人的機遇大不相同。那麽賢淑端雅的瓊娘怎就跟楚邪那等子荒 .淫無度的貨色扯上了幹係?^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在尚雲天看來,定然是這琅王脅迫了瓊娘。


  所有,他要盡早變得強大,更重要的是不遺餘力地鏟除掉琅王,這便是他有眼無珠,輕薄了他尚雲天愛妻的下場!

  第68章


  琅王入殿, 拿眼掃了一圈這些個跟太子語氣請奏的臣子們。


  與皇帝請安之後, 便開口道:“臣聽聞最近有臣子擔憂運河勞民傷財,長此以往國將不國,便特來與萬歲算一筆賬。”


  嘉康帝笑著道:“忘山身為武將,如今也憂慮國計民生,可見是在京中的曆練讓眼界開闊!這是好事, 不過戶部已經有尚大人細算了賬目, 大致無措,倒是不用再算。”


  雖然皇帝句句都是字麵上的意思。可這話聽入了眾位臣子的耳裏, 頓時生出了別樣的意思——萬歲這話分明是暗指琅王狗拿耗子, 多管閑事,這是拿話再敲打他呢!

  頓時個個心中暗笑,覺得這位江東王可真是吃飽了撐的。


  楚邪不慌不忙道:“臣跟尚大人算的是兩筆賬, 他的是出賬, 臣算的入賬。”


  嘉康帝聽到這, 倒是覺得有趣, 便問:“愛卿的入賬是怎麽樣的算法?”


  琅王不慌不忙從懷裏掏出了一份奏折, 其上詳細地羅列的運河開鑿之後,每年往來貨物船行經運河的大致收稅銀兩,以及南方一旦發生戰事,調轉輜重節省的銀兩數。


  其實這些個賬目都是瓊娘昨晚連夜攏算出來的。她經曆前世,自然知道這運河開鑿以後, 往來的船隻是如何的繁多忙碌, 這筆筆進賬也是算得心裏有底, 條條分明。


  其中根據船隻大小、吃水多寡收取賦稅,也是上一世采取的措施。她攏算得細,更是延展到了十年二十年後的收益。


  而琅王又在瓊娘攏算的賬目基礎上,添加了上遊缺水的內陸因為這條運河的開鑿而可以充分灌溉莊稼,多澇的下遊有了運河後更可以排澇分流洪水等內容。


  這筆惠及民生的賬目就是千秋萬代,無法用錢銀衡量了。


  嘉康帝越看眼睛越亮,最後宣身邊的太監將奏折的內容大聲讀給群臣聽。


  有一部分臣子對這運河並無詳實的研究,隻是先前聽太子慷慨陳詞,尚大人的銀兩損耗算得觸目驚心,便心有戚戚,隨聲附和。


  可是現在聽了琅王奏折的內容,那幾十年後所入的賦稅銀兩不但完全抵消了運河修建的損耗,還可變虧損為巨額的盈利,實在是比劃算的買賣。


  更何況運河的效用甚多,雖然有防護上的弊端,然後利大於弊,的確不該工程過半,因噎廢食。


  太子一聽,加之見了皇帝似乎有所轉變的表情,心內一沉,便急急出列道:“琅王的賬麵雖然算得漂亮,然而一旦運河為奸人所利用,便成了直插京師的利刃。”


  琅王站在一旁,姿態雖然恭謙,叫禮官挑不出半點錯處,但是那望向太子的眼神卻滿是不屑:“臣私以為,隻有孱弱的羊羔才需要高欄鐵柵的圍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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