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這麽想,尚大人的初衷是好的,當修建功祠予以厚賞——可是能不能稍微折中那麽一點,不要拿了她這升鬥小民,千辛萬苦積攢的家產祭奠千古霸業啊!
想到這,瓊娘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原本姓尚的和姓柳的怎麽折騰都好,本就不關她的事情。可是如今一看,真真是欺負道了家門口讓她崔瓊娘無立足之地啊!
這讓她如何能夠善了?
但是,她不過是太後玩笑似封的一個公主罷了,哪裏能幹預得了國事?
為今之計,便隻有一人也許能力挽狂瀾,改變由太子主導的局勢……
想到這,瓊娘一陣懊惱,覺得自己昨日話說得太滿,脖子咬破了,臉兒也撕破了,可怎麽去找啊!
第66章
雖然心內猶豫, 可是瓊娘知道此時稍有延遲, 可能這運河之事便要朝著與前世相反的軌跡改變了。
思來想去,她倒是尋了個妥帖的借口,便要看看王爺的傷勢如何,用不用換藥。
這麽想定,瓊娘便自帶了傷藥, 在夏宮花園子裏徘徊, 指望著能見王爺一麵。
可是太子和諸位皇子們倒是見了幾次,偏偏就不見王爺的影子。
瓊娘心裏也懊惱:這人!不想見時, 似乎天天在眼前晃, 想見了怎的見不著影兒?
通過雍陽公主輾轉這麽一問,他居然帶著侍衛去附近的郊野打獵去了。
這麽酷熱的天兒,打的是哪門子的獵啊!瓊娘聽了有些摸不著頭腦。
其實在酷日下烤曬的常進, 也覺得王爺這般有些自虐。
起碼他和身後的侍衛們已經是焦渴得不行了。
打了兩頭花鹿後, 王爺便尋了一處比較高的枝椏, 坐在上麵守株待兔, 隻等經過的野獸自投羅網。
可大部分時間, 王爺都是皺眉直言的發呆,任憑那些獸兒在腳下走來走去也毫無作為。
就這麽的消磨了一天。回去的時候,常進隻覺的皮肉火辣辣的,在戰場上玩命都沒有這等子消遣遭罪。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他們一行人回轉了夏宮時, 剛過了宮門, 便看到一個丫鬟在那探頭探腦。
常進認得那是崔瓊娘身邊的丫鬟。
王爺大約也瞧見了, 卻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那小丫鬟也是可憐兒見的,追攆得甚是辛苦,好不容易在攆上了長腿的王爺,便喘著氣兒道:“我……我家小姐有書信與王爺……”
琅王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連看都不看道:“跟你家小姐言,本王公務繁重,不耐看書信,沒的累了眼。”
小喜鵲一聽這話機不對,書信便再難遞過去,稍微這麽一遲疑,王爺已經邁著長腿,轉了個彎兒,走得沒了影兒。
待得回去報給瓊娘聽,瓊娘沉默了一會,便道:“原也是這個道理,本就不該求他。”
當下便將那書信撕得粉碎。
瓊娘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天真了,此事幹係重大,就算王爺肯見她,又憑什麽幫她?
自己一不想跟他牽涉,二不可能嫁給他,可臨到了有事時,才想著找他……連瓊娘自己都替琅王感覺不值。
便是這樣吧,錢銀這種東西,沒了便有得再賺,隻不過下個月大概要賒欠了店裏夥計廚子的工錢了,也不知菜農們肯不肯賒賬,賣她這老主顧一個情麵……船廠的錢銀是分批墊付的,後續的銀子大概接續無力,隻能棄了大船,免了後續的無底洞……之前的便當是打了水漂……怎的心眼這麽小!從此以後便是陌路人了?連句話都不屑說,可見這種翻臉無情,便是他的真麵目!
這一夜,瓊娘倒在床上輾轉反側,一時想著,艱難的前路,一時又想起毫不留半點舊情的那人。
也鬧不清是哪一樣叫人心酸難抑,最後竟然是偷偷地哭了半宿。
第二日時,剛起床,端水給瓊娘漱洗的喜鵲便唬了一跳。
“小姐,這是怎的了,眼兒竟然腫得跟桃兒似的?”
瓊娘怏怏地看了一眼銅盆裏自己的倒影,果然紅通通的,腫得老高。用巾帕子敷冷水,也不見效用,幹脆稱病,免了被人問詢猜忌。
瓊娘稱病躲在院子裏不出去。倒是叫有心看到她的人,有些著惱。
再說那楚邪,昨日回拒書信時,的確是下了男兒弘毅的決心。既然那小娘如此不屑於他,竟然連正妻都不屑一顧,他再糾纏,倒像是他堂堂江東王娶不得如花美眷一般!
但凡再殷勤一點,都要教那小娘小瞧了去!
要知向來是女子對他趨之若鶩,他什麽時候這麽小心殷勤地待一個女子?拳拳之心卻盡成了自作多情。
楚邪的自尊不允許他再想著那小娘。
可是昨夜回絕得爽快。待得回到了居所,便忍不住去想,那小娘在書信上究竟寫了什麽?是表達咬破了他的歉意?還是後悔不該回絕了他的提親,想要斡旋回轉一二?
這思緒打開了個口子,便奔瀉個不停,以至於到了最後,琅王竟然後悔自己回絕得太快,若是看上一眼,再說出硬冷之詞,豈不即可周全的體麵,又免了此時的抓心撓肝?
於是到了第二日,琅王倒是起得甚早,一邊心不在焉地洗漱,一邊想著今日便好好呆在夏宮,順便看看能不能遇到瓊娘,給她個陳情的機會,看看她到底是想對自己說些個什麽。
這般打定了主意後,心情莫名大好了些。
琅王洗漱完畢後,便召來了宮裏的太監,詢問著今日的流程。
小太監答,今日貴女們溫泡了溫泉後,便跟皇後還有諸位皇子們一起在宮中的潺湲溪流旁享用魚膾冷餐。
琅王點了點頭,也隨了大眾,與皇帝和諸位皇子們溫泡了熱泉後,換了常服,便一起三五成群地來到了溪旁。
而那群貴女們的心思也不在溫泉上,是以個個早早便泡好,打扮得嬌媚動人,端坐在了溪流邊的桌旁。
那溪流的兩端各有宮人,一次將小碟的各色魚膾碼放在鋪了碎冰竹盤子上,然後碼放在小木船裏,順著溪流而下,來到各位用餐的貴人身旁,取用了心儀的魚肉菜色。
這樣一來,頗帶了些野趣,仿佛那魚兒搖尾來到了身邊給人們受用一般。
魚都是海中的大魚,也有製生魚最佳的鱸魚,其薄如蟬翼,離若散雪,酌醴而食,真是味美無比。
可是琅王卻食得心不在焉,隻拿眼去掃視溪流另一邊的眾位嬌滴滴的貴女們,環肥燕瘦,各色美豔,卻獨獨少了那清麗脫俗的一抹身影……
這下子,鱸魚的鮮美到了嘴中也減了味道。
雍陽公主見琅王也在其列,頓時來了殷勤,也不用侍女,自己頻頻來溪旁自取,得空便跟僅隔一條溪水的琅王搭言。
琅王向來懶得搭理這等殷勤的丫頭片子,不過今日倒是耐著性子回了幾句,然後不經意地問:“韶容公主怎麽不見來食?”
雍陽公主,一邊遞給琅王一道醃生蝦一邊答道:“說是病了,今日不能陪著皇後賞玩園子了。”
琅王聽了此言,心裏便是一沉。
待得二皇子劉剡與他清談時,也全然都是心不在焉。
最後隻吃了一半,便尋了借口離席去了。待得回去,想著她許是腸胃不暢,不能食生,便去了膳房,要了一小鍋魚片滑粥,外加幾樣開胃解暑的小菜,一並裝入了食盒裏。
可是食盒裝妥了,心內又是有些猶豫,最後喚了在自己園中聽差的侍女,送到那瓊娘的院子裏。
他這便是再給那小娘一個台階,若有懺悔書信什麽的,便借了酬謝食盒的機會,一並讓那侍女帶回來。
這樣便妥帖而不失體麵了。
過了一會,那侍女便拎提著空了的食盒回來交差了。琅王先是不經意問她,那韶容公主可曾帶話?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侍女搖著腦袋道,她未曾見過公主,隻是那公主身邊的丫鬟接食盒時道了聲謝。
琅王不信,伸手去過侍女手裏的食盒子,在侍女詫異無措的目光下,打開蓋子上上下下好一頓翻找,也沒見了什麽書信的半個毛影兒。
琅王最後摔了食盒蓋子,心內再次確定,這拿喬兒的小娘可真不是什麽好東西!
其實瓊娘還真不是拿喬。
銀兩全失的打擊甚大,想著自己重生以後,處處親力親為,站在油鍋前日日熬度堅持,結果所有的艱辛全沒了回報,直讓瓊娘有些心灰意冷,一蹶不振。
但是她心知,這頹唐的日子也隻有這麽幾天,回去之後,大把的撓頭事且等著她處理,哪裏還能這般沮喪?
皇帝賞賜的田地不好變賣,但是可以質押,少不得要借些高利的錢貸周轉……這件事情也給了她一個教訓,不可依仗著重生,便以為窺得先機可以步步為營。
以後行事且得周密些,免了這等一子落錯,滿盤皆輸的下場。
待琅王派人來送吃的時,瓊娘也不讓自己多想。
既然不可給予,還是少開尊口去求人家吧!琅王肯不計前嫌,給病中的自己送吃食,也算是顧全了之前的點點情誼,自己總不好打蛇上棍,一味不知好歹的糾纏吧?
這麽想著,也全沒了胃口,隻披散長發,懨懨地倒在床上,準備這般躺著消磨了無聊的一天。
哪裏想到,正混沌得半夢半醒之際,突然有一雙大手覆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瓊娘本以為是喜鵲,可是略緩過神又覺不對,喜鵲哪裏來的這麽大的手?
待得睜眼一看,琅王正坐在床邊,皺眉低著頭看她:“隻一日沒見你,怎麽折騰成這樣?”
這王爺倒是鑽房入戶的好手,若是以後造反失敗,被迫流入民間,應該也不愁糊口營生……
躺得久了,思緒也麻木了,瓊娘都懶得質問他為何不請自來,偷偷入了她的閨房,隻這麽腫著眼兒,直愣愣地看著他,一股子委屈的眼淚,竟這麽莫名其妙地流了出來。
第67章
琅王以前是見過這小娘哭的, 就是一邊哭一邊打他這等子沒了章法的事兒也是有的。
但是像現在這樣, 小娘安靜地躺在枕榻上,披散著頭發默默流淚的模樣卻是第一次見。
當下心裏竟是有些著慌之感,便自將她抱起,低頭貼著她溼潤潤的臉道:“怎的這樣?可是哪裏不舒服?”
瓊娘靠在他寬實的臂膀裏,輕輕吸了吸鼻子, 努力平複了心情後道:“沒有什麽, 不過是一時頭痛,現在已經好多了, 請王爺莫要掛念。”
楚邪盯著她的頭璿兒, 一時有些看不慣瓊娘少見的無精打采的樣子。
這小娘在柳家養了十五年,別的沒學會,貴女的矜持來了勁頭時, 那是十足十, 若是等她開口, 便要天荒地老的架勢, 當下開口問:“你之前給本王的書信上寫了什麽?”
瓊娘張了張嘴, 卻不知怎麽開口。
不過她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