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意在琅王的開府之宴上,自作主張替換了熊掌,替他免掉的被人直諫窮奢極欲罪過的緣由。


  但是這個人……實在不是她的良配,且不說他那說一不二的霸道性格,就是光看他最後的被幽禁的結局也是叫人望而卻步。


  瓊娘自問自己不是聖人,絕不會明知這人必死,還會義無反顧地與他共赴黃泉。


  這輩子她追求的不多,不過“安穩”二字。可是但凡跟麵前這人沾上半點幹係,這點子的追求都將成為泡影……


  所以她不能,也不敢。


  可是這個拉著她的手,興致勃勃地看著溫泉的男人似乎並不知她內心的嫌棄,隻站兩棵大樹間,指了指那高大的樹杈問:“要不要在這裏掛了秋千?遠處是博明湖,這裏地勢高,若是蕩得高些可以看到遠處的風景……”


  雖然是在問她,可是不待瓊娘回答,他卻從一旁拿出了繩子,將長長的衣襟掖在了腰帶處,然後身手矯健地爬上了樹,選了結實的粗樹枝,將兩根繩子綁縛好後,又利落跳了下來,將一塊穿好了眼兒的木板綁好。


  瓊娘一時看得來了趣,便問:“看來王爺你小時也是淘氣的,爬樹甚是嫻熟。”


  琅王坐在木板上,長腿舒展,身子往下使勁沉了沉,一邊試著秋千是否牢靠,一邊說道:“父王常年駐紮軍中,有時母親帶本王去看望父親,軍營裏無甚可玩的,他便會在附近的林子裏給本王做秋千。”


  說這話時,楚邪麵帶追憶的神情,想必是思念起他那早早亡故的父親,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笑道:“現在本王給你做個,以後也會給我們的孩兒做,就是不知你能生幾個,能不能勞動本王爬幾次大樹!”


  瓊娘看著琅王難得露出的明朗笑容,想起了他前世並無子女的命數,想要譏諷的話在嘴裏湧了一湧,最後不知為什麽又變了樣子。


  “你……早點迎娶正妃吧,這樣也能早點有自己的孩兒……”


  琅王從秋千上站起來,拉著她的手,審視著她的臉,卻有些吃不準這女子說的是正話,還是吃醋的反話。


  在他過往的人生經驗裏,迎娶個正妻,再有三五個妾侍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了。


  可是遇到了瓊娘後,明知這女子表裏不一,為人市儈,可是就是怎麽都看不夠她那眼底的一抹狡黠,臉上強裝出來的端莊。


  漸漸的,他想對她一人好,雖然明知道自己該娶個在人前顯耀的正妻,才算對得起楚家的門楣,可是現在光想想他迎娶正妻的洞房花燭夜,瓊娘含淚獨守空閨的樣子。他的心竟然難受得不行。


  是以,琅王沒有說話,緊緊抱住了懷裏嬌弱的小娘,二人無語相擁,耳旁是黃鶯婉轉,眼裏是溫泉的熱意蒸騰,


  隻這一刻,瓊娘懶得再去琢磨前世今生,腦海茫然地想:便是這樣靜靜地呆著一會,也是不錯的……


  那天瓊娘回來的略晚些。


  崔忠夫妻聽聞喜鵲說起小姐被琅王拽上馬的是時候,急得如同被火撩著一般。


  劉氏更是差點暈過去。


  原以為女兒此番回來該是如何的狼狽。


  哪裏想到,等女兒再回來時,卻是騎著一匹小白馬,跟著琅王的棗紅馬一起並駕齊驅地小步奔了回來。


  二人仿若清晨的爭執不再,彼此都是客氣有禮。


  那琅王更似郊遊了一番似的,手還拎提著一籃子山果子,對瓊娘道:“太後以前曾喝過這果子釀的果飲,味道不錯,你卻拿去試試,看看是不是太後慣喝的味道?”


  瓊娘便自接了過去,並說:“此番與王爺走了一遭,倒是對太後的飲食起居了解不少,耽擱了王爺的正事,且先告罪。”


  琅王瞟了崔忠和劉氏一眼,慢聲道:“了解太後的飲食喜好也是正事,說不得耽擱,日後再有不解,依樣問本王便是了。”


  說著朝崔忠夫妻抱了抱拳後,便甩著馬鞭,揚長而去了。


  劉氏見瘟神走了,連忙走過來,上下打量著瓊娘道:“女兒,沒吃虧吧?”


  瓊娘勉強笑了笑:“不過跟琅王清談了一場,他為人君子,有何吃虧的?”


  劉氏還想再問,卻被崔忠拉了拉衣袖,示意她少言。


  待夫妻二人回轉了家中,進了屋子,劉氏才抱怨道:“好好的清白閨女,讓人拽上了馬,怎的不讓問?”


  崔忠裝滿了煙袋鍋,點火吸了一口後,才歎口氣道:“以前我們那個萍兒眼界便高,奈何手爪低,沒有攀附的本事。叫人擔心她吃虧……可是現在的瓊娘,眼界隻怕是更高。她又是個有本事的,找個平實人家的男人,壓製不住不說,我們的女兒也是卻瞧不上。可是再往上進一進,該是什麽樣,你我連聽都沒聽說過,又怎麽去教女兒?”


  劉氏聽得雲裏霧裏,隻上去奪了他的煙袋:“你這是什麽話,叫人聽得糊塗!”


  崔忠這時,倒是言簡意賅:“女兒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第56章


  劉氏往窗外看了看, 方才聽到了院門的聲響, 瓊娘應該是安排完了事宜,隻帶著食齋賬本回來對賬,便要安歇了。


  喜鵲脆生生地問:“小姐,要不要打水洗漱?”


  剩下的,劉氏聽不大清楚, 似乎是不用了一類的。一向愛幹淨的女兒, 今日是累著了?怎麽歇宿得這麽早?

  劉氏又看了一眼崔忠,將煙袋鍋扔甩回去, 隻覺得原來這眼睛半睜不睜的, 原來也是這麽的累。


  這為人父母,有半合著眼兒裝睡的,便有精打細算合不上眼兒的。


  那堯氏自打在崔家吃了個憋氣大窩脖後, 便帶著柳萍川賭氣回了家中。當她告知了柳夢堂這瓊娘成為了太後的義女後, 她們家的這位老爺卻是半晌不語。


  想那瓊娘大小兒便聰慧, 在文思方麵啟蒙也早, 兒子柳將琚這方麵便遠遠不如她。而這麽一位滿腹文才, 容貌上佳的女兒,卻被自己這位糊塗透了的夫人,換回了這麽一個小肚雞腸的女兒回來!


  柳夢堂覺得自家虧算了。


  他是一向不愛管內宅之事的,若非當初堯氏不是那麽的心硬,將瓊娘留下替柳家撐起門麵該是多好?親女兒若是養壞了的, 帶回來又有何用?左右是嫁人, 亂不了柳家的宗譜血脈, 就該將瓊娘留下來,也替他掙得了寬厚的美名……


  唉,罷了,想此也是無用,倒不如想想萍娘的歸宿。


  堯氏其實也是這般想的,親女兒萍川實在是讓人心糟。抄襲詩作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廣為人知。鬧得現在她跟那些個夫人們組茶會時,聽不得半個“詩”字,有人提起,她便要急急岔開,每當看到有人趁她不備時竊竊私議,便總要疑心大約是在說著自己的笑話。


  這樣的兒女,大約都是上輩子虧欠了,這輩子專找父母討債的。倒不如趁早嫁了,以後便是他人婦,舉止言行,皆有丈夫管教,他們作父母的,便也省心了。


  二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處,那柳夢堂便挨個過了一遍自己中意的人選。


  依著他的意思,戶部主理尚書孔大人當是首選。


  孔大人為官多年,仕途穩健,主理戶部有方,甚得皇帝的歡心。柳夢堂清譽雖高,可身為翰林,乃是未有太多實權的文職。而如今,他也總算步入了正軌,身兼戶部司職,經常出入於帝王的禦書房,深入國計民生之事。


  孔大人也算得上是他的頂頭上司,若有他之助力,將來平步青雲,獨立掌管六部之一也說不定啊。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堯氏聽了丈夫的打算,有些遲疑,隻說到:“這……年歲大了些吧?好像隻比老爺你小了五歲?”


  柳夢堂覺得夫人挑揀的不是關鍵,一邊飲茶一邊道:“萍川的名聲那般,難道還選得出青年的才俊?若不是孔大人的妻子亡故,還沒有這等子良緣。給孔大人說親的媒人,終日裏絡繹不絕,所提的哪個不是正當時的妙齡女郎,任他揀選?年歲大些好,懂得疼人,更不會介意萍川那些個小家子的孩子氣。萍川是續弦,到時候生下的孩兒也是嫡子,短缺不得什麽。這事若想穩成,還要及早些,明日,我請孔大人來家裏相看,你將萍川好生打扮一下,不然孔大人那邊萬一定下了別人,你後悔也晚了。”


  既然老爺這麽說了,堯氏自當用了心,思度了一夜後,第二日便找來了萍川,囑咐她父親今晚請了客人,叫她好生打扮一下。


  柳萍川初時聽到父親宴請上司,並未介懷,隻當同來的還有孔家的千金。所以要她作陪。


  可沒想到,是夜來的竟然隻有孔大人一人。


  入席後,那人的神情不對,將她從頭到腳的看個仔細。


  堂堂戶部尚書,到人家中做客,怎的這般無禮?除非……他是得了父親的允許的!

  想到這,柳萍川後脊梁生生冒出了一層子的冷汗。


  這位孔大人的確是仕途穩健,為人看上去也是斯文有禮。前世裏,她若不是從尚郎的嘴裏聽說這位孔大人私下裏的品行,也是不知其人呢!

  單說他那剛剛故去的亡妻之所以早早離世,也是幾年之後,他的一個小妾,將受不住,跑回到婆家哭訴才提及真相——那亡妻乃是被這位孔大人淩虐得不行,懸梁自盡而死。


  這位國之棟梁也許是平日裏壓力甚大,人前斯文穩重,人後最喜磋磨妻妾,綁繩上工具的下作手段,倒是妻妾一視同仁,雨露均沾。


  最可憐的便是他後娶的那個年輕的妻子,好好的一個男孩竟然懷得成了形時,被他磋磨得落了胎!


  柳萍川想透了這一點時,渾身忍不住的打冷顫,心裏也是恨極了柳氏夫婦!


  因著柳萍川生得是嬌小,這般小家碧玉看上去最是楚楚可憐。那孔大人倒是覺得這女子體態風流,越看越是滿意,言語間與未來的嶽丈柳夢堂越發的親切。


  兩個同輩份的男子,推杯換盞,互相謙讓著。


  柳萍川再受不得他毒蛇般濕滑的眼神,借口著頭痛,早早折返回了自己的房中。


  待得回到了房中,她急急地走了幾個來回,突然走過去打開了自己衣箱,取出銀兩,又包裹了首飾後,連丫鬟也沒帶,隻披上了一件大氅,趁著婆子們在院子閑聊的光景,從後門順著廚下的院子溜了出去。


  那孔大人道貌岸然,如今誰也不知他私下裏的品行,就算她說了,依著父親和母親的心性也是不會相信,隻會當了她嫌棄他年歲大,而胡亂編造的借口。


  為今之計,隻有私奔尚郎,造成既定的事實,才免去父母打自己的主意,將自己嫁給個人魔!

  一路街市清冷,隻有梆子的當當聲敲得人心驚。


  當她敲開尚雲天暫住衙齋的房門時,便是一頭栽入披著長褂的尚雲天的懷中,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主動送去了濕滑香吻。


  她心自正亂,自然沒有留意,這本該是羞澀木訥的年少書生,如今卻是表情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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