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配上她那與年齡不相稱的冷靜眼神,愣是叫張屠戶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鄉裏的有頭臉的老好人過來和稀泥了,隻說瓊娘不懂事,哪裏有跟長輩這般說話的,再說都是街坊鄰居,不過誤會一場說開就好,而且這話裏頭牽扯貴人,平頭百姓可不好拿貴人來說嘴……
就這麽七嘴八舌間,總算是勸回了兩家,各自散去了。
不過眾人對於崔家這個才歸還來的女兒可算是要另眼相看了。
到底是親生的,劉氏的潑辣後繼有人啊!這樣的小辣椒若真是被擄上馬車也不見得會吃虧。纖細的手腕一轉,那位爺傳宗的棍子得挽出朵軟花,哪裏還能風雨不休,雲雨不止?
但是就算是清清白白的女兒身,這麽潑辣的女兒再搭上一言不合就扯衣服的嶽母劉氏,也讓人望而卻步。
最起碼,河對岸的望雲酒樓裏觀戰許久的楚盛心裏是這麽想的。他悄然抬眼看了自家的王爺一眼。琅王自方才混戰開始起,一雙眼兒便緊緊地盯著那抹倩影不放。手中的酒一滴都沒有飲下。
“王爺,今日宮裏有人傳話,雍陽公主吵著要來別館,先見一見王爺您,您看……”
琅王眼見著那抹身影在巷子口消失,這才舉起酒杯道:“不是讓你買些侍妾回來嗎?她要來便來吧,也好看看,本王的身邊可沒有金枝玉葉的位置。更叫宮裏的那位省心,有借口編配本王的不是……”
楚盛連忙應聲道:“已經找了穩妥的人牙選買了美貌賢淑的侍妾……小的見王爺對崔家小娘子順眼,原先已經備下了禮單,因為看她家世清白,為表重視,準備親自上門與崔家夫婦提起納她入府的事情……可如今一看,這小娘雖是好看,但性子實在是……”
琅王慢慢飲下了杯中酒,閉著眼品酌著酒味,徐徐之後道:“撤了禮吧,趁手的管家不好尋,本王怕你入崔家開了口,被那一家子亂棍死在院中。”
楚盛深知自家主子的秉性,他天性陰冷,不愛說笑,方才那話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親眼目睹了崔家老小的彪悍,楚盛也為自己倒捏了把冷汗,但是該盡的忠心不可退縮半毫:“為琅王,屬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楚邪點了點頭,道:“既有這般的忠心便好,府裏的侍妾也不少可,卻少了做飯的熟手,你去崔家將那小娘聘來,入我府中當個燒飯的廚娘吧!”
楚盛連忙點頭道:“雖看那一家子甚是重視這女兒,但到時給出厚重的銀兩,那小娘定是願意。”
琅王懶洋洋地伸出了五根手指頭。楚盛點頭表示明白:“一個月五十兩,管教那小娘回絕不得!”
楚邪冷哼了一聲:“五錢銀子就夠了。”
第14章
忠心耿耿的楚管家有些覺得差事難辦。他家主子一向視女子如無物,正頭的王妃遲遲不娶,引得饞涎這位置的貴女爭得頭破血流,可王爺又不像是個拘謹著自己的主兒,這不,又要納上三個侍妾!
可是這麽慎重地交代他聘個廚娘回來,真是開天辟地!想想方才崔家人的潑辣勁兒,楚盛小心翼翼道:“這麽低的價錢,雇個短工都難辦,恐怕崔家人不能應,要不回頭,小的再挑個手藝高超的廚子進府?”
琅王沒有再言語,隻放下酒杯起身大步離開了酒樓。
此時夜色迷離,河道兩側的商家皆點掛起了燈籠,夜風驟起,寬大的衣擺飄搖,這等魏晉之風的寬袍更顯得高大的身軀有了幾分俊逸之氣。
一旁紅樓粉娘看見一個華衫瘦腰的公子從酒樓出來,皆是爭相迎了上去。待得走到近處,竟是看癡了一雙紅塵裏打滾兒的眼。
乖乖,竟有這般出塵的男子。雖則俊帥,偏偏臉上卻似罩著寒霜,冷冰冰的,讓人不敢輕易靠近,那眼神,似刀子,叫人看了心裏發顫。
而且這位公子似乎是飲醉了酒,行為甚是癲狂,竟然在一輛華貴的馬車旁踱步走了一圈後,吩咐身後的一個侍衛去砸馬車的車角。
那常進聽了,也不問緣由。伸出壯腿,朝著路旁拴馬繩的基石踹去,該是多大的腿力?那石頭登時如脫線風箏般朝著馬車的車廂一角飛去。
那輛馬車外表是不常見的華麗,靠近車門的一處鑲了一圈鎏金寶石。尤其是瑞獸白澤的兩隻眼兒,乃是用上好的黑瑪瑙點綴而成。
可如今一腳下來,那幾塊寶石頓時崩飛得不見了影蹤。常進還要再補上幾腳,可琅王卻揮了揮手表示可以了。
跟在琅王身後的楚盛傻了眼,鬧不明白這輛禦賜的馬車怎麽礙了王爺的眼。
就在這時,楚邪開口道:“這下你該知道如何去辦差吧?”
楚盛先是一愣,頓時腦子有些開竅了……
再說崔氏一家,從大槐樹下得勝返家,陷入的便是亢奮後的低迷。劉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經此一鬧,瓊娘隻怕難覓佳婿,頓時人便有些打蔫。
傳寶年少氣盛,還覺得不過癮,思量著以後在巷子裏堵了張旺那廝,還要再往死裏打。而崔忠卻主意已定,再不想留在芙蓉鎮讓人說嘴,隻等去皇山下探查一番,再舉家搬遷。
是以第二日,崔忠幹脆也不去挑擔了。隻雇了一輛驢車,帶上劉氏和萍娘一同去了皇山。
此時皇山的寺院剛剛竣工。山路的基石還在鋪墊。不過挨著山門官道兩側的農舍已經被窺得商機的商賈占得七七八八,搬運著木石,改成店鋪的模樣,不過他們倒不是要自用,而是要轉手再賣一筆。這改換了門臉兒後的房屋價格頓時漲了三倍。
劉氏看得直皺眉,覺得這些個農舍原本就是粗爛的堂舍,不過換了個門臉,便坐地起價,依著她看,那爛了大梁的房子若不是因著挨近寺廟,真是白給人都不要!
不過瓊娘看得卻頗有感觸。前世她往來皇山時,此間已經繁華得很,京城裏有名的素齋別館點心鋪子都在這裏設立的分號。至於哪家店鋪的位置金貴自然也聊熟於心。
幾番查看,她終於看中了一處店鋪。這店鋪不在官道上,而是官道旁邊的小路旁,處於一處緩坡之上。商賈們看來這個店鋪位置頗為僻遠,而且踞於緩坡之上更是讓人卻步,實在是下下等之選,不堪一用。
但是瓊娘卻知這裏靠山,夏季雨水甚多,十天中至少有五六天是陣雨來襲,其他店鋪都苦於水澇,唯有這家店鋪因為地勢高,無水浸之虞,引得遊客不斷。而且坡上平坦地勢頗廣,還可建上馬棚涼亭,深府大宅裏的貴人們可以徑直乘車至門店前,就算停上十幾輛馬車也是富富有餘。
隻是前世裏在這開店的素齋味道不佳,漸漸的做壞了口碑,生意蕭條,最後高價盤給了另一家酒家,但是價錢已經水漲船高,單是店麵就勾算回了本錢。
既然知道這裏環境最佳,瓊娘便在這門店前後細細勘探了一番。
這個宅院門口是幾塊碎裂的大青石拚接而成的門檻,雖略有寒酸但和周邊宅院的普通大門比還是透露出幾分不凡的氣勢。進了大門,地麵被夯得十分平實,上麵鋪著一層細細的沙子,踩上去咯吱咯吱地發出響聲。除了大門裏,其他地方尚未及修繕,盡顯寒酸。
屋主是當地的一個糧販,嗅著了這改換屋門裏的商機,便將空置的這處祖宅簡單修葺了一番,尋機賣個高價。
但來來回回過來幾家買主,都是在屋裏轉了一圈便搖頭離去,甚至連價錢都不問上一問。
這般幾次後,也涼了沽賣高價的心思。隻想著將之前買青磚泥沙的錢勻回來便好。待得瓊娘帶著爹娘來詢價時,那屋主甚是殷勤地領著崔家人在房屋前後轉悠。
劉氏之前看過幾家修葺的亮堂的店鋪,再看著陋屋愈發的不順眼,嘴裏嘟囔著:“這般破舊,得花多少銀子修葺,不好!不好!”
瓊娘任著娘親抱怨了一通,待那屋主的臉色愈加難看時才不慌不忙地問:“敢問這屋子連同院落多少銀子典賣?”*思*兔*在*線*閱*讀*
屋主見那兩夫妻不張嘴,隻一個嬌滴滴的小娘來問價,心更是涼了半截,隻氣無力道:“九十兩銀子,不二價!”
方才瓊娘問過的店鋪,都是一百兩到二百兩不等的價格,像這樣九十兩的屋價當真是很低了。
可是瓊娘卻不慌不忙地比劃手勢說道:“六十兩,若答應,奴家立刻便與你訂了屋宅地契。”
旁邊的劉氏聽了,心內發了急,正想開口截住,卻被崔忠扯了衣角。
那屋主倒是一臉驚喜,連忙問向崔忠:“這小娘的話可當真?”
崔總點了點頭:“買店鋪的事情,我家閨女說了算!”
屋主知道,自己這幾間房若是沒有皇山寺廟的機緣,賣上二十兩都阿彌陀佛了,加之屋旁的土質不好,種不得果菜糧食,更加乏人問津。
如今來了個不懂行情的小姑娘,肯出六十兩買,哪有不賣的道理?當下連忙道:“這屋宅風水甚妙,小娘子當真是慧眼了得……既然這樣,我去官道旁尋個書筆先生來擬寫地契可好?”
見瓊娘點頭,他便一路小跑著去請先生來,生怕這家子人一轉身便反悔了。
待得屋主走後,劉氏才急急道:“瓊娘,不是為娘說你,怎麽不再看看幾家再做定奪?”
瓊娘笑吟吟道:“不必再看,這裏便是最好的了。”說著,她便跟爹娘講出了自己心中的盤算,還用手比劃著,說出將來修建馬鵬和荷花風水池的地方。
劉氏真是哭笑不得:“女兒啊,不過是賣糕餅的店鋪,何苦來要建那麽大的馬棚?還能停十幾輛的馬車?當這是丞相府宅,終日裏車水馬龍呢?”
崔忠含著煙袋,吞雲吐霧,含笑聽著女兒的打算,慢慢道:“論起來,我們家就瓊娘識文斷字,學問最高。既然如此,便不聽你娘的,隻你說了算,不過這六十兩銀子還是有些高,按理說應該再殺殺價錢。”
瓊娘笑著給劉氏搬了板凳,讓她坐下,然後給她一邊捶腿一邊對爹爹道:“我也知給的高些,可是他有一句說得在理,此乃風水寶地,依著女兒看將來值得可不止六十兩銀子,若是再殺價,屋主將來想起這一節,豈不是要悔壞了肝腸?是以還是要讓人有些賺頭才好!”
屋主正好趕回,聽了個囫圇話,當下連忙道:“我已找來了代筆的先生,你們可不能反悔!”
瓊娘哪裏會反悔,當下立了字據,交付了定金後,商定了搬入的日子,這才與爹娘折轉家中。
一路上,瓊娘心潮起伏,前世裏雖然也買過店鋪,卻都沒有這次舒心,讓人充滿希望。
待他們回到家中,時候還早,加之傳寶一直追問店鋪的事情,瓊娘幹脆拿出紙筆,邊說邊畫出店鋪的樣子。
這麽一畫,又勾起了瓊娘的癮頭,順勢便將這大堂準備改造的格局一並也畫了出來。若是單賣糕餅,沒什麽賺頭,倒不如像前世那樣在此處開個素齋館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