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上次高利貸的事情,柳將琚是事後才知母親和柳萍川去了素心齋要回了六千兩的銀票。


  對於母親責備的話, 到底沒法說得出口, 畢竟是他自己沒法償還了那借下的錢利, 才讓追債的討上門來。


  只是經了這事, 他自覺愧對瓊娘,原本是想作為兄長一力承擔的事情,卻鬧得她要面對養母的上門追討。這幾日來,連柳府都沒有回,只一個人在輪值休息的齋房裡悶悶不樂。


  可誰曾想,這日卻接了瓊娘的親筆書信一封, 直言崔家近日遭逢家醜, 需得大哥前來幫襯一二。


  瓊娘還了崔家后, 一直是涇渭分明的態度, 不願跟柳家有太多的牽涉。而如今主動寫信, 足見事態的嚴重。


  他當下跟人換了輪值,騎馬趕到了崔家。見了瓊娘才知有人要來訛詐之事。


  那差役和里正, 俱是他找來的。


  方才他雖然沒有出屋,可是那女人滿身的風塵味簡直不用那村的里正卡開口證實, 都能嗅聞得出。


  崔家的大哥太不像話!竟然眼瞎的往家裡招攬這些個臟污, 累及得瓊娘這從來都是溫溫雅雅的閨秀要跟個鄉間娼婦打交道……


  柳將瓊心內再次打定主意, 得了機會, 便帶著瓊娘遠離崔家, 免得沒見識的崔家人平白辱沒了瓊娘的一生。


  可是想起他初來時, 瓊娘意有隱晦地說此事背後另有主謀, 大約是柳府里的人時,柳將琚便抑制不住怒火。


  如果真如瓊娘所言,豈不是有人故意做套,要陷崔家於不幸?


  如今拿下這姐弟,便立意查個水落石出。


  那趙蓮娘見崔傳寶始終不曾出面,登時哭喊崔郎,指望著他念在往日舊情,免了自己的牢獄之災。


  可惜她不知,此時自己每喊一聲,都是提醒了崔傳寶自己這段時日是多麼愚蠢。他此時坐在父母的房中,在崔氏夫妻的注視下都恨不得鑽入了地縫。


  那趙家的姐弟,本來就無甚骨氣,被戳穿了騙局后,便是一頓哭嚎,挨了幾個耳光后,便將柳府的高管事全交代了。


  那柳將琚一聽,心內翻了個。直直地回望瓊娘。


  瓊娘無意假裝自己不知情,只是看著她的昔日的大哥平靜地道:「我不是想為難大哥你去懲戒那真正的幕後之人。可是她實在欺人太甚,怎麼天大的仇恨?居然能忍心對教養她多年的父母兄長下套子。大哥你替我給她帶個話吧,她既然放不開往事,立意要與我為難到底。我崔瓊娘也不是個認人揉捏的,只是到時怕是要累及了柳大人還有……大哥你的聲譽,希望大哥能先原諒瓊娘的無奈……」


  瓊娘話里的意思,柳將琚句句都懂。他伸手緊緊捏住了瓊娘的肩旁,想說別怕,有大哥保護你。


  可是此時說什麼也是蒼白無力,最後她什麼話也沒說,只是擰緊了濃眉,命人拎提走了那一院子的地痞。


  瓊娘看著大哥健壯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道:「打了井水,清洗院子里的腌臢味兒,一會回食齋,開門做生意!」


  此時的柳萍川倒是一臉泰然,正在吏部尚書郎靳大人的府上作客。


  算起來,她回到柳家甚久,因為前世里回到柳府後,自己不願落後瓊娘太多,一直勤奮刻苦,所以有些閨秀功底。


  這次回了柳家,因為年齡尚小,堯氏更是下力氣栽培,加之她可以模仿著前世瓊娘的待人接物,漸漸的,也叫人心生好感,那乞巧節的不當,也在她刻意謙卑下,被人漸漸遺忘。


  於是她結交下了幾個手帕之交。


  這靳大人的女兒雲曦小姐便是其中一個。這雲曦前世里,乃是跟柳家將琚齊名的才女。


  柳萍川刻意與她交好,不光是因為雲曦小姐才情斐然,更重要的是,一年之後,太子的正妃因為難產血崩歿了,這位雲曦小姐會是下一任太子妃。


  正因為如此,柳萍川立意要與未來的皇后結下深厚的手帕情誼。


  這一日,雲曦起了個詩社,前來遞交詩單子的不光是各府小姐,連那雍陽公主也來湊趣了。


  只是她入了花園子里,看見那柳萍川也在,心自不喜,淡漠地瞥了她一眼。


  雲曦乃是個心思玲瓏的人物,當然看得出,笑著對柳萍川道:「公主乃是個性情敦純之人,你在乞巧節上與她不小心撞了技藝,原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趁著詩社相遇的機會,以茶代酒,與公主陪個不是,免得日後見了總是尷尷尬尬的。」


  雲曦說得在理,雍陽公主的確是個好哄之人。若只是碰巧撞了技藝這一件事,這位公主大約都不會記得過夜。


  可偏偏這位公主從琅王的別館那,知曉了柳萍川抄襲瓊娘詩作,沽名釣譽的事情,是以對於柳萍川效仿瓊娘噴墨畫,與自己一較高下的關節,便感到尤為嘔心。


  她私下裡將此事說給了自己的母妃聽,可是母妃卻一臉嚴肅地說,柳大人找回親生骨肉,原本是喜事。那位小姐久在民間,難免有疏漏之處。


  身為皇家人,當體諒臣下的不易。她作為堂堂公主,更不可明知臣子家的短處,而去自揭其短。


  雍陽公主因為前些日子鬧著要去找尋琅王,受了皇帝的申斥,這幾日也是畏懼著龍威。聽了母親這般一說,也是記在了心裡。


  柳萍川端了茶盞過來賠禮時,她也是強忍著不適,勉強飲了一杯,算是周全了柳大人的顏面。


  不過這幾個小姐眼裡看來,卻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之前的尷尬彆扭一掃而空,便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快要中午時,有人提議去素心齋用飯。雲曦遲疑道:「今日沒有預約,恐怕是難有坐席吧?」


  另一位小姐笑著道:「你有所不知,那素心齋又開了一家分號,桌椅倒是寬泛了很多,上次我母親去上香路過,沒有約桌子也吃上了,左右現在悶熱,倒不如去山下走一遭,就算吃不上素心齋,去別的食齋也可,總比悶在府里要來的有趣。」


  柳萍川一聽,心內也是一喜,她心知今日趙氏姐弟要去素心找叫罵。


  一想到瓊娘被眾人圍觀,被個娼婦扯著叫小姑的光景,便覺得解氣,本以為不能親見那光景,沒想到此番倒是可以與眾位貴女名正言順地去看熱鬧。


  一行人熱熱鬧鬧的前往皇山,只是走到半路時,那雍陽公主探頭看到了路旁騎著馬,被一群豪奴簇擁著的人,便驚喜地叫出聲來:「忘山哥哥,你怎麼在此?」


  京城的貴女們皆知這位新入京的王爺名號。


  只是原先聽聞他府里妾侍如雲。當初還未及進京,在京郊暫歇時,便又選買了三位妾侍入府,當真是荒淫無度。


  便紛紛有意跟這位才入京的異姓王分清界線,免得自己的容貌被那王爺瞧了去,上門提親該如何是好?

  但是自此那次開宅的宴席后,琅王善於窺探龍心,率先廉潔儉宴的小道消息不脛而走。


  接下來的科考舞弊案,這位王爺更是初露鋒芒。


  因為案中涉及無數在京人脈錯節的官員,最後乾脆便將此案權衡全交給外官查辦,而琅王臨危受命,果然不負龍恩。


  這一路抽繭撥絲,如連根花生一般,拎提出一串出來。


  京城的官位,都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一頓舞弊案查下來,留下空缺無數,那位王爺竟然毫不避嫌,只提拔了與自己辦案的一干手下。加之生怕受了舞弊案累及的官員的刻意逢迎,那王府門外每日都是車水馬龍。


  這位初來到京城的鄉巴佬王爺竟然短段時日混得風生水起,根基穩健,儼然是萬歲爺近前的紅人。


  這樣一來,江東琅王的名聲也略正了正,只聽聞他雖然廣納侍妾,但俱是路見不平,為了解救苦寒人家的女子,雖然眾位女子承了侍妾的名頭,可最後都杯內王爺賞賜給了自己的部將。


  這等廣度天下苦寒女子的良苦用心,堪稱男身的菩薩,兼達滄海的觀音。


  撥正了名聲后,琅王那俊俏挺拔的倜儻外表,又是陡然增色不少,只惹得京城眾位養了女兒的夫人們又蠢蠢欲動,想要召了這位江東的翩翩少年王成為自己的東床快婿。


  是以雍陽公主這一出聲后,幾輛馬車的帘子都微微掀動,想要一睹江東楚忘山的俊逸風采。


  可是那琅王架子甚大,竟然連公主的賬也不買,只初時瞟了那公主一眼,然後竟然假裝沒有聽見,一揮馬鞭,絕塵而去。


  但凡這男子俊美,只是外貌一樣打動人的,還不算上品。


  若是俊美的男子冷若冰霜,能視皇家妙齡貌美的貴女如無物,便是有了高潔的傲骨,讓容貌更加動人,思念起來愈加的雪峰冷蓮,彌足珍貴。


  只琅王方才那將雍陽公主視若無睹,揮馬揚鞭的清冷,便叫人看得捨不得移眼。


  眾位貴女紛紛放下了車簾,免了親見雍陽公主一臉的尷尬,可是心內卻紛紛再次感嘆,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啊!怎麼這般清高俊雅之人,卻被傳得那麼不堪?

  琅王不知自己在眾位貴女的心中,又增添祥雲無數,儼然是雪蓮謫仙下凡。


  他只一門心思的尋思,那小娘得閑了,不找尋他花前月下,為何要跟她在宮中的大哥傳遞紙條?

  可恨手下的人辦事不力,怎麼沒截下那紙條,讓他端詳個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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