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回
今生欠下的,來世希望能夠還給你。
——常萍
在李家偉離開的那天,常萍辭去了酒店的工作。獨自一個人回到了租住的房子。張叔叔問了好多次,是不是覺得在這裏工作受了什麽委屈,常萍隻能強裝微笑的樣子說自己覺得這份工作不適合自己,自己已經找到了一個更好的工作,當張叔叔問及新工作的眉目,常萍也隻是隨便說了個職業給搪塞了過去。
走出酒店的那一刻,常萍站在酒店的門口,抬頭打量這個自己工作了好幾個月了的地方。這裏有著自己和李家偉太多太多的回憶,現在李家偉離開了,自己也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有著不舍,但是卻更害怕想起李家偉的音容笑貌,這裏的一切總是能讓自己自然而然地想起李家偉。那個單純的,善良的大男孩。有著寬厚的手掌,有著英俊的相貌,有著結實的肩膀,在自己傷心難過的時候永遠都會安慰鼓勵自己。曾經的自己是那樣的依賴他,但是現在他卻因為自己的自私與懦弱而永遠的離開了。想到這裏,常萍就覺得撕心裂肺的痛,眼眶裏止不住有些淚水要往外湧。
酒店的一切還是沒有改變,還是那麽豪華氣派,停車場停滿了各種名貴的私家車,保安在崗亭站崗,保潔員把酒店打掃的幹幹淨淨的,前台的接待每次看到來到的客人仍舊是笑容可掬。一切都沒有改變,可是在常萍的心中,因為一個人的永遠離開,一切都改變了。
這一天的陽光仿佛特別的明媚,在這個寒冷的冬日是那麽的可貴。酒店的玻璃幕牆反射著刺眼的光,常萍看著那一縷明媚,卻覺得內心滿是憂傷。駐足很久,常萍堅定地轉身走了。如果再在這裏多呆一秒鍾,自己的眼淚都會忍不住掉下來的。
常萍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裏,並且在心裏默默地發誓,再也不會回來了。
回到租住的房子裏,常萍才感覺到一點內心的寧靜,可是房間裏的熟悉的一切,卻在那一刻變得陌生,鬼魅般的,眼前總是閃現著模糊的背影。陳勇?李煒?李家偉?常萍想要看清楚卻怎麽也看不清楚,三個人的身影仿佛交替出現著。最後常萍清晰地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臉。他們回頭對著常萍微笑,仿佛在說著什麽甜蜜的話。
那一刻的常萍,像是突然土崩瓦解了一樣,再沒有力氣倔強,再沒有力氣堅強。眼前剛剛閃現的身影讓常萍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那種哭泣的聲音撕心裂肺,成了那一刻世界上最悲愴的聲音。內心的不安於恐懼,難過與自責,在那一刻像是爆發的洪水般從常萍的內心湧上來,化作了淚水流出來。“家偉,對不起。家偉,對不起。家偉,對不起……”常萍一點點蹲下身子,嘴裏念念有詞地說著,雙手緊緊抓住了頭發,看上去是那麽的痛苦,那麽的絕望。
哭泣,哭泣,這一刻,所有的言語都沒了聲音,唯有哭泣,仿佛才能緩解自己的痛苦。不去管自己曾經是不是發誓再也不雅哭了,不去管自己是不是太懦弱了不夠堅強,不去管以後到底應該怎麽辦,這一刻,常萍跑開了一切,潛意識裏隻有哭出來這一個想法。
哭得累了,哭到再也發不出聲音,常萍坐在地上,背靠在沙發邊。眼神裏的空洞與絕望,讓常萍整個人看上去仿佛失了魂一樣。
這一刻的常萍,不再想著李家偉,也不再想起自己肚子裏的孩子,也沒有想起曾經和李煒那一段刻骨的愛戀,也不再想著和陳勇那荒唐的一夜。身上的疲倦,讓常萍突然間覺得釋懷,有什麽呢,沒有什麽,自己還是那個堅強的常萍,自己還是那個倔強的常萍,自己還是那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常萍。沒什麽大不了,一切到現在這個地步不也就是這個樣子了。也許是瀕臨崩潰邊緣,人內心的一種本能暗示,常萍這樣在心裏想著。
可是剛剛的想法卻在下一秒煙消雲散,自己還是不能自已的自責。如果不是自己那麽懦弱,那麽任性,就不會跑到北京來,如果不是跑到了北京來,自己和陳勇就不會有那荒唐的一夜,如果不是因為那荒唐的一夜,自己也不會莫名其妙的有了孩子,如果不是自己有了孩子牽連出一大堆的事情,那麽李家偉又怎麽那麽快就永遠地離開了呢?常萍的內心始終有這樣一種邏輯。
記得自己剛剛來北京的時候,內心想著的是開始新的生活,完成自己的人生,其實那根本就是借口,是自己想要離開,想要逃避過去。和李家偉說不清的感情,從頭到尾也隻是一種依賴罷了,是自己太過需要一個人陪著,而自私地霸占著李家偉的感情。其實自己一直都是個很懦弱的人,不敢承擔,隻是逃避。自己對不起李家偉。
那一刻常萍覺得自己好像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了。
迷迷糊糊的,常萍找來了一塊刀片,上麵閃著的寒光,讓常萍覺得寧靜。在手腕的血管上重重地割下去,什麽就都結束了,都解脫了。這樣想著,常萍也這樣做了。看著潺潺流出的鮮血,常萍沒有覺得痛,隻是覺得很安穩。內心不安的感覺仿佛隨著鮮血的流出漸漸得到釋然。
常萍輕輕地閉上眼睛。安靜地回想著過去的生活。自己從小的時候在河邊像個男孩一樣把褲腿挽得老高抓螃蟹,初中的時候和別的女生男生打架,自己第一次碰見李煒,自己和姚木蘭成為好朋友,自己的上課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曾經的那些日子帶著微微的溫暖感覺,在常萍的腦海一幕幕閃現。
自己是死了嗎?閉著眼睛,常萍輕輕地想著。自己真的就這樣死了嗎?自己還有很多的事情沒有做吧,這一個生來不及了。希望下一個生能夠去完成。能夠好好的做一個平平凡凡的女生,不要再有那麽多的個性,也不要再那麽要強,隻要做個平平凡凡的女生就好,可以和媽媽一起上街買衣服,可以和爸爸撒嬌,有一個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兩個人沒事的時候就膩在一起,談天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