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那些純真的歌,曾經我們牽著手一起哼過,你是否還記得?
——常萍
這到底是怎麽了,一切仿佛是一個太過虛化的夢境一樣。自己根本還來不及思考什麽,什麽都已經結束了,那麽快,真的那麽快,讓人無法接受。
仿佛就是昨天,李家偉笑嘻嘻地在上班時間溜到自己身邊對著自己開玩笑,仿佛就是昨天,自己和姚木蘭坐在教室裏,低頭抬頭,唰唰寫下了一行筆記,仿佛就是昨天,自己和李煒手牽著走過一條又一條長街。那些單純美好的日子在常萍的腦子裏浮現。內心在那一刻變得寧靜,又覺得莫名的疲倦。自己像是一個走了很遠很遠的旅者,走到最後連自己也迷失了方向,想要回頭,卻才發現昔日的時光早已遠去。隻有一意孤行地往前走,可是卻又莫名的恐懼和迷茫。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常萍在心裏默默地問了自己很多很多遍。
可是沒有答案。自己當初為什麽要來北京呢?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來到了北京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那麽多事情了吧?不會和陳勇發生那荒唐的一夜,也不會害死了一個善良的李家偉。自己到底是不是在造孽啊?常萍在心裏一遍一遍的想著。
李煒,陳勇,李家偉。
在自己生命中留下了濃重色彩的三個男生。可是最後的結局卻是一個個遠去。
怎麽會這樣呢?怎麽會?常萍想來想去也還是想不明白。在抬頭低頭的間隙,常萍從遙遠得天際看到了姚木蘭的笑臉。那樣單純那樣真誠又那樣倔強。一切在那一刻有了春末夏初的溫熱感覺,像是回到了已經過去了很久的從前。記得那個時候還是剛剛上高中吧,在高中的校門前不期而遇了姚木蘭,那個時候的自己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跑過去牽起了姚木蘭的手。從此自己的生命走進了第一個好朋友。一起分享那些青澀的心事,一起哭過笑過,一起為了愛恨瘋狂過,那時候的天空總是很藍不用擔心未來,不用憧憬以後,彼此牽著手,好像世界在那一刻都停止了轉動。
可是那種心情現在是否還能擁有。再也不會了吧。
那種心情已經和從前的日子一起都統統死掉了,再也不會活過來。
參加李家偉葬禮的那天,常萍穿的很不起眼,一身黑色,帶著墨鏡,和很多出席葬禮的人一樣,始終低著頭不說話。李家偉的媽媽看上去已經有些老了,兩鬢的白發看上去異常刺眼。她也一定是個愛美的女人吧,看臉上的皮膚因為用了很多東西很細嫩的樣子,可是兒子的死,對她來說,真的是一種不能承受的痛。常萍是以李家偉好朋友的身份出席葬禮的,那天,自己一直都默默地觀察著李家偉的媽媽,然後看著李家偉媽媽臉上絕望的表情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淚。
李家偉的死也和自己有關係吧。如果不是自己和他拉拉扯扯,那場車禍或許怎麽也不會發生了,如果自己能夠勇敢一點說出那個孩子和李家偉無關,也許事情的結局也就不是這個樣子了。是自己的自私害死了李家偉。自己害怕李家偉的追問,害怕和陳勇荒唐的一夜被人知道,害怕自己的良心會覺得愧疚,結果自己所害怕的一切全部都化作了報應,應驗在了李家偉的身上。他真的很無辜,他隻是很執著地愛著自己而已,沒有什麽複雜的想法,甚至第一次親吻自己的時候,身子都會羞澀的發抖。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單純的李家偉,卻永遠地離開了自己。在死去的最後一刻,他還是不知道孩子究竟是誰的。
這樣的結局,讓常萍不能忍受。自己沒有想得太多,隻是想著能夠把時間倒回去,讓自己好好的李家偉說一聲,其實自己也很愛他。這樣,自己現在才能不那麽遺憾。
可是這一切,都晚了,再也回不去了。那一句其實我也很愛你,這一輩子都說不出來了,李家偉再也不會聽到了。
在李家偉的遺像前,常萍深深地鞠了三個躬。第一次鞠躬,常萍在心裏默默地說,其實我也很愛你;第二次鞠躬,常萍在心裏默默地想,可是我配不上你;第三次鞠躬,常萍輕輕默念了一句,謝謝。在轉身離開的時候,常萍無法抑製地流下了眼淚。走出了很遠,又忍不住回過頭看了一樣李家偉帥氣陽光的模樣。這一次,常萍微笑著說了一句再見。
那天晚上回到家,常萍哭得很厲害,這一輩子,自己這一次是哭得最厲害的一次了。就算是李煒被抓進監獄的時候,就算是小時候受到委屈的時候,就算是遇到了無數挫折的時候,常萍也沒有一次哭得像現在這麽慘。那種哭泣,聲音很響亮,帶著愧疚,帶著不安,帶著自責,帶著痛苦,帶著委屈,帶著對自己的嘲諷。先是哭得很大聲,到了最後嗓子啞得沒了聲音,隻有張大嘴巴大口呼著氣,臉上的淚水不斷掉下,表情是那麽的悲傷。可是即便是哭得這麽厲害,常萍的心裏仍然不能覺得釋然。
和李家偉的過去在自己的腦海交替上演。李家偉逗自己開心的樣子,李家偉講完笑話對著自己調皮地眨眼的樣子,李家偉第一次抱緊自己的溫暖的感覺,李家偉帥氣的臉龐英氣的眉毛。這一切都像是複活的靈魂一樣遊蕩在自己的心間。雖然那樣的真切溫馨,可是帶給自己的卻是害怕和難過。
對不起,對不起。常萍也數不清楚那一天自己究竟說了多少遍對不起。可是就算說了再多遍,自己還是覺得不夠,說到最後,常萍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給誰了,自己對不起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自己的造的孽,簡單的幾句對不起怎麽能夠彌補。
那個要強倔強的自己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自己現在無比的狼狽和無助,偽裝了太久,當一切都顯露出來的時候,常萍才發現自己是那麽的脆弱,那麽的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