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朝歌

  一個月後。


  巫茲北方邊陲，朝歌城。


  北風呼嘯，漫天大雪，如撕棉扯絮般，紛紛揚揚的落下來，四下白茫茫的一片，路上偶爾有行人，無不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裏艱難的行走。


  行人的腳印，又很快被大雪覆蓋，隻留下依稀可見的一串淺坑。


  淺坑蜿蜒向前，盡頭是一棟掛著燈籠和風鈴的酒樓，那風鈴不知是用什麽做成的，風一吹，叮鈴作響，聲音輕靈動聽，能夠傳到很遠的地方。


  此刻，酒樓的掌櫃劈裏啪啦撥打算盤間隙，看了眼外頭的飛雪，沉吟道：“這麽大的雪，想來不會有客人了，鐵根，關門打烊吧。”


  名喚‘鐵根’的店小二，是個竹竿兒似的青年，看著瘦弱，手腳卻很麻利，爽利應聲的同時，人已經猴兒似的竄了出去，飛快將桌凳收拾齊整，關門插栓，一氣嗬成。


  完成之後，又勤快道：“掌櫃的，那我去廚房準備吃食了。”


  因為近來連天大雪，客人很少，比如今天，住店加上用餐的，統共還沒五個客人，而酒樓的廚子剛好家裏有事，掌櫃的幹脆就給廚子放了假，後廚事宜，鐵根便自告奮勇的兼了起來，當然，他根本不是做菜的料，就是簡單的煮碗湯麵，燙壺酒，切盤之前的廚子早就備好的熟牛肉什麽的，因為客少，倒也足夠應付。


  掌櫃的點點頭，對他積極幹活的態度很滿意，順口說道：“去吧，要是之前的小二，像你一樣，本分勤快，而不是東打聽西打聽的，就不會鬼迷心竅，以至於命喪黃泉了。”


  這家酒樓此前的小二，半個月前，離奇死在城外的一個山穀之中，官府調查，他是被妖邪殺害，這件事鐵根有所耳聞，聽得掌櫃說起，猶豫了一瞬，還是問道：“那位小哥，真的是被妖邪所害嗎？”


  “身上一點傷都沒有，隻是魂魄全無，沒有氣息，這種死法，除了妖邪，難不成還有人能做得出來？”掌櫃的又啪啪撥起算盤，想到什麽，他指尖頓了頓，‘嗤’地一笑，“若不是妖邪，那他指不定是被傳說中的妖獸吸食了魂魄，從而死亡。”


  鐵根整個人差點跳起來。


  “妖獸？什麽、什麽妖獸？”


  他猛地打了個哆嗦，躲到桌子後麵。


  這幅膽小懦弱沒出息的樣子，逗樂了掌櫃的，他索性不打算盤了，擺出一副神秘莫測的樣子，指了指旁邊供客人住宿的小樓。


  “你可知道，這樣的鬼天氣，為何還有人不遠千裏的趕來這邊遠小城？”


  鐵根傻乎乎的搖了搖頭。


  掌櫃又指了指窗口的位置。


  “因為，朝歌城的東邊，沉星穀裏，據說，藏著一顆仙人煉製的仙丹，隻要找到這顆仙丹，吃下它，就能飛升成仙。”


  “所以每天，有許許多多的人從各地趕來，想要找到這顆仙丹，我們這酒樓，名叫飛仙樓，正暗合了這些前來找尋仙丹之人的念想，所以，生意向來不錯。”


  掌櫃的不無得意的摸了摸胡子。


  話鋒一轉，又說道：“可惜，這沉星穀，又名死亡穀，進入此地者，輕則斷胳膊斷腿，重則，像是小李一樣，魂魄俱失，成為一具死屍，有個斷了隻手逃回來的大能修士，說穀中確實有仙丹，但是仙丹的旁邊，有非常凶悍的上古妖獸看守，對仙丹生覬覦之心者，妖獸必吸食其魂魄，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掌櫃的聲音低沉，混合著門縫裏吹進來的冷冽寒風，更是又冷入骨。


  鐵根的牙齒哆哆哆直打顫，手死死的抓住桌子，看樣子害怕到了極點。


  掌櫃的一時興起，添油加醋道：“那頭妖獸，不僅會吸食闖入沉星穀的尋丹者的魂魄，還會化成飛鳥，飛到城中，警告那些想要擅闖沉星穀之人。”


  “仔細聽，咚，咚，咚……那是妖獸化成的飛鳥，在敲擊屋簷，警告尋丹者的聲音。”


  鐵根側耳傾聽，果然聽到了咚咚咚的聲音，更加抖如篩糠。


  掌櫃的眸色幽深，看著鐵根，“所以，鐵根啊，你千萬不要像小李一樣，不聽警告的跑到沉星穀去，那個地方，絕大多數人，可是有命去，沒命回的。”


  鐵根猛地點頭，“我不會、不會亂跑的，也不敢、不敢覬覦仙丹。”


  他整個人幾乎要抖著縮到桌子底下，顫抖著聲音問道：“妖獸、妖獸什麽時候才會回去啊？它不會肚子餓要吃了我們吧。”


  掌櫃的差點憋不住噴笑起來，好容易才忍住，一本正經道：“別怕，妖獸它警告三聲就走，不聽警告者，就是自找死路，你聽，外頭已經沒聲音了。”


  鐵根側耳傾聽，臉色卻更加白了。


  “不，那聲音還在。”


  掌櫃的再也忍不住噴笑出來，哪有什麽聲音，都是他隨口胡謅的，不過是外頭的風聲而已，不過笑到中途，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因為外頭真的有聲音。


  “咚……咚……咚……”


  那聲音有些奇特，不像是人為的敲門上，夾雜著細微的嗤啦聲，像是長長的爪子劃拉過門板發出的刺耳的聲音。


  讓人陡然毛骨悚然。


  掌櫃狐裘下的手臂上，汗毛頓時倒豎了起來。


  他下意識看向算盤，他這個算盤小巧精致，算盤珠子是玉石做成的，且每一顆都是真火淬煉過的，又請高人加持過，因此，這算盤還是個法器，能夠感知妖邪之物——若是有妖邪靠近，白玉算盤珠子，會變成紅色。


  此刻，瑩潤的珠子，顏色未變半分，掌櫃心下稍定，問道：“誰啊？”


  門外敲門聲一頓，緊接著，門栓自動滑落，哐當一聲掉到地上，大門吱嘎一聲打開，一隻鳥飛了進來。


  鐵根瞳孔急遽縮放，身子一歪，直接被嚇暈過去了。


  所以，他沒有看到，那隻鳥飛進來片刻，有兩個人也很快的走了進來，是個年輕的少女，和帶著黃金麵具的灰袍青年。


  這一行，自是金絲鳥，舒芙和月陌。


  金絲鳥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隻凍鳥，腦子都被凍僵了，一到屋中，就朝炭火盆飛去，趴在火盆裏不動了，任由火苗在它身上舞動，發出舒服的喟歎聲，全然忘了此舉，落在旁人眼中，是多麽的荒謬和讓人震驚。


  幸而舒芙覺察到了。


  趕緊朝掌櫃的灑了一把離魂粉，讓他昏過去，忘掉剛才的那一幕，一麵把金絲鳥擰起來，“我知道你真身鳳凰，不懼火焰，但是別人不知道啊，你這樣，會嚇到人的。”


  金絲鳥‘哦’了一聲，改邪歸正，趴到主人腿上，張開翅膀烤火。


  月陌拍了拍袍子上的落雪，沒跟過去取暖，隻是走到窗邊的位置，推開窗，看著東邊沉星穀的方向，唇角微揚。


  終於到此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