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約定
正是十月末的光陰。
秋末的風刮過樹梢，一陣落葉簌簌，有一片葉子隨風打著旋飄過來。
舒芙抬手，捏住了葉片。
是一片紅色的楓葉。
她驀然想起，被關在北鬥七星陣中時，有一次閑暇聊天，說起出陣要做的事情，他說：這個時節，楓山遍山紅楓，別有一番趣味，若是出去了，我們就抽個空，一同上楓山去，看一看這滿山的紅楓可好？
她自是滿心歡喜的應下，想象著滿山楓葉似火，他們牽手漫步其中，一邊賞景，一邊隨意的閑聊，或是買上幾袋零嘴兒，邊走邊吃，像是俗世裏最平凡的一對戀人，沒有什麽大風大浪的波折，擁有的是平凡安寧的幸福，可因為一路走來，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波折，所以這樣的平凡安寧，反而相當的難能可貴。
可貴到隻是想一想，就覺得滿心的溫馨柔軟。
哪知出來之後，一直處於忙亂之中，到現在，都還沒抽出空。
再不去，隻怕這滿山的紅楓，就要永遠的錯過了。
舒芙心裏陡然湧動出一個念頭，她沒有回答楚少衡的詢問，隻仰臉看著他，將手中的紅楓湊到他眼前晃了晃，“我們去楓山吧，現在就去。”
她澄澈明亮的雙瞳中，滿是期盼，讓人無法不同意，楚少衡於是把心中的疑惑都壓了下去，點了點頭，“好。”
又道：“你等等。”
轉頭招來一個影衛，吩咐了幾句，才重新轉回，牽上舒芙的手，上了馬車，朝楓山的風向疾馳而去。
不多時，就到了楓山腳下。
下了馬車，有個人正守在上山的路口，抱著滿懷的紙包，全是零嘴兒。
舒芙瞄了一眼，發現此人正是方才楚少衡吩咐的影衛，頓時反應過來，大喜過望，不客氣的把零嘴兒都收進了乾坤袋裏，隻拿了一包蜜餞在手中拿著，丟了個在嘴裏，甜味兒在舌尖泛開來，夾雜著槐香的味道，是她最喜歡的蜜餞口味。
“真好吃，辛苦了，接下來你不用跟著了，你先回去吧。”
影衛有點猶豫，看了楚少衡一眼，見到主上頷首，這才恭敬了說了聲‘是’，很快像個影子一樣，悄無聲息的退下了。
因為近來，蠻族、暗族、魑族競相登場，掀起一陣陣事端的同時，帶來了極大的不安全感，盡管朝廷連同各派的高人，增加巡邏，發放驅邪藥物和各種法器，但惶恐的情緒，還是在整個帝都蔓延，百姓都小心翼翼，隻敢呆在熱鬧的地方，所以一到秋天楓紅時節，就遊人如織的楓山，完全的清冷了下來。
舒服和楚少衡，從山腳爬到了山上，愣是一個遊人都沒遇到，倒是遇到兩個在巡邏搜山的修士，舒芙不認得他們，他們到認得舒芙。
其中一個捋著胡子說道：“既然郡主和曜王殿下在此，那這座山頭就勞煩郡主和殿下順道查探有無異樣，我等就不打擾二位遊玩的雅興了。”
說罷，揚長而去了。
舒芙：“……”
楚少衡對帝都的局勢最是清楚，跟她介紹：“方才的兩位前輩，是九霄山四大長老中的兩位，修為與昭陽真人，不逞多讓，昭陽真人以掌門令號召他們前來幫忙。”
“所以，大家都在忙著四處搜尋魑族餘孽和暗王，隻有我們倆忙著談情說愛。”舒芙心裏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絲心虛和罪惡感。
楚少衡深深看了她一眼。
“在定南，你丟下我，匆匆的跑回帝都；等我回來，你忙著閉關煉丹；等你出關了，宮宴上見到了，還沒好好說會兒話，你人又不見了；緊接著，又是閉關。”
他眸色幽深，“這段日子，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隻怕還沒一個時辰吧，你對談情說愛這幾個字，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真的哎，聽你這麽一說，我才發覺，我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公事上，簡直大公無私一心為國，都沒有時間好好的陪你，太不應該了。”
舒芙敏銳的從他的話語中聽到了一絲哀怨，忙喂給他一顆蜜餞，衝他甜甜一笑，真誠的說道：“我決定了，今天，旁的什麽都不想了，就好好陪你。”
她的笑那樣的甜美，楚少衡幽深的瞳仁，卻更加的沉了下去。
因為此前她未回答的那個問題，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她答應了月陌，要去巫茲。
所以，她這般的照顧著他的情緒，以免他不同意，以免他生氣。
不知道怎麽的，楚少衡忽然很來氣，趁著她喂他蜜餞的當口，他鬼使神差的，咬住了她的手指，泄憤的、發狠的咬了一口。
舒芙猝然不備之下，‘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正想瞪他，楚少衡已經鬆開了牙齒，似乎有點愧疚，正用舌頭舔舐著咬出來的齒痕，讓手指的疼痛得到最溫柔的撫慰，那疼痛也隨之變了調，變成了酥麻和癢，從手指順著肌膚，蔓延到整個手臂，整個人。
帶來一種陌生的戰栗感。
舒芙的臉慢慢的紅了，話也說不大利索。
“放、放開我。”
楚少衡依言放開了她。
黑沉沉的眸不知何時，潤上了一層水光，就這麽波光瀲灩的，看著她，聲音低啞，“不喜歡我碰你？”
手指頭上被碰觸的酥麻感還在持續，這種滋味，噬骨而鑽心，甜蜜又磨人，不是不喜歡，隻是——太容易讓她失控。
失控了，就容易沉溺其中，不願離開。
可是她必須要離開一段時間。
舒芙捏住那根手指，截斷了那種引人上癮的感覺。
“喜歡，等我從巫茲回來後，你想怎麽碰，怎麽咬都行。”
她看向他，“阿衡，我娘還活著，她需要我。”
楚少衡愣住。
正是落日時分，殘陽如血，從天邊灑落，滿山的楓葉渡上了一層紅色的微光，更加的紅得明豔，美得讓人心顫。
舒芙拉著楚少衡，坐到山頂的石頭上，看落霞孤鶩，聽風吹楓葉嘩啦，跟他細細的說那些迷離的夢境，以及小金和月陌的證言。
末了，她把那顆來之不易的固魂驅神丹，放入他手中。
“這是第二樣聘禮。”
“我希望，等我從巫茲回來的時候，你恢複成了那個名震天下的劍鬼。”
她把頭靠到他肩上，隨手接住被風吹落下的楓葉，想著，這樣的紅，隻怕隻有大紅的嫁衣，才能比得過吧。
像是跟她心有靈犀，楚少衡說：“好，等你回來，我們就成婚。”
頓了頓，又說：“對不起。”
舒芙陡然想起之前珍寶閣的事情來，氣鼓鼓的抬起頭來，瞪他，磨牙道：“對了，為什麽跟她在一處？為什麽讓她靠你這麽近？從實招來！”
“她得到消息，小時候遺失的玉葫蘆，會在珍寶閣的拍賣會上出現，讓我一定要幫她拍下來，我會跟她一起去，自然是因為，這是你的。”
楚少衡從荷包中拿出一根紅繩，將玉葫蘆串在其上，幫舒芙戴到脖頸上。
舒芙繼續追問：“那她靠你那麽近，你為什麽不製止？”
楚少衡目光微閃，卻被她的手捏住下巴，讓他無處可避，隻得咳了一聲，坦白道：“書上、書上說，小醋怡情。”
“所以，你故意的。”舒芙銼了銼了後槽牙，“如此說來，我以後必須也得找點機會，讓你也醋一醋，讓你也怡情怡情才行。”
楚少衡：“……”
他發誓，以後一定不會再看那勞什子的《歡喜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