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魂契
舒芙這才發現，絳音的雙瞳深處，有一抹極淡的綠。
那綠像是初春時分，剛剛抽芽的柳條，顏色很淺，但卻蘊藏著生機和無限希望。
她的雙瞳，瞳色是點漆般的濃黑，唯有那點極淡的綠，仿佛飄搖的燭火，微微哈出一口氣，就能將其吹滅，讓所有的生機和希望都消泯於暗夜之中。
被這樣一雙眼睛凝視，舒芙不知怎麽的，就開了口。
“我父母……大約是岐山腳下的村民。”
“我師父在岐山腳下撿到的我，那年岐山連天暴雨，引發山崩，將山腳下的村莊活埋，他趕到時，全村的人都已經死了，隻剩下我，被父母放在一個洞穴中，僥幸活了下來。”
“對了，我師父是闌澈。”
“不知，這是否就是你要確認的事情？”
舒芙眸色澄澈，淡然看向絳音。
“原來如此，你是碧落島闌澈的傳人，所以，你能不費力的闖入天音司，能用龍珠，驅使‘他們’……原來如此。”
絳音瞳孔深處閃了一下，那抹綠色消失無蹤。
她整個人的生機也像是被抽走了一樣。
舒芙不由驚訝，正想問對方到底是想確認什麽，絳音忽然想起什麽，探身，抓住了舒芙的後襟，往下一拉。
舒芙沒有反應過來。
若是對方是個男人，她還會心生防備。
對方是個女人，而且是個有身份的女人。
所以，她完全沒料到對方竟然會突然出手扒她的衣服。
所以，第一反應不是憤怒難當，而是——錯愕好奇。
“你想找什麽？”
絳音隻是怔怔看著她的後背。
肌膚光滑如玉，漂亮的蝴蝶骨，仿佛振翅欲飛。
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
果然，之前閃過的念頭，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
絳音閉了閉眼，再正開始，眼中再無任何異色。
“我確認了，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你剛才的回答，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價值。”
她看著舒芙，眸色幽深下去，有如古井，無一絲波紋。
整個人也瞬間冷如冰雪。
絳音唇角浮起有如霜花般的淺笑。
“所以，要我誠心向聖上說出事實，就拿‘他們’來換。”
舒芙被氣笑了。
“我還道天音司為何從原來的正氣浩然，斬妖除邪變成如今的烏煙瘴氣，顛倒是非，原來從源頭，就在這裏。”
“你想知道的，我已坦誠相告，你也已經確認了結果，卻還想得寸進尺，你真以為，憑你們一張嘴就能顛倒是非黑白？”
舒芙霍然起身。
“你這等言而無信之人，‘他們’我絕不會交給你，我發誓，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們天音司上下，得到應有的懲罰。”
絳音不為所動。
“‘他們’本就屬於天音司，姑娘既然要強占，誓與我天音司魚死網破，那姑娘的秘密，我也自當向聖後娘娘稟明。”
“你大可去說。”舒芙無所畏懼，“隱瞞師門，隻是為了減少麻煩，並非不可見人，你想說便去說，我還怕了你不成。”
絳音看了她一眼，“世外仙境碧落島，當然不是不可見人，相反，若是聖上和娘娘知道姑娘的師門，必當以上賓之禮款待，青眼相加，我說的秘密當然不是這個。”
舒芙冷笑，“難不成我還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金絲靈鳥。”
絳音慢條斯理的輕啜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開口。
“洗魂池洗魂認主，從來沒有失敗過，隻有一種情況例外，那就是——這隻靈鳥早就已經洗魂認主過一次。”
“而洗魂池，上一次開啟，是在十六年前，前任司主沉曦橫死的時候。”
“沉曦之死，到現在依然是一大懸案，是娘娘的心頭之痛，若是娘娘知道金絲鳥這條線索，你說，你和金絲鳥，會不會跟沉曦之死扯上聯係？”
舒芙隻覺好笑。
“司主真會編故事，金絲鳥跟我一道，自小在碧落島長大，此前從未出過島，更別說是跑到你天音司來洗魂了。”
“退一萬步說，金絲鳥若真的早在十六年前就對我洗魂認主，那它跟我早就結成魂契，你們是腦袋磕壞了嗎？要來搶一隻不能收為幾用，反而落實自己強搶之名的靈鳥。”
絳音當然聽到了她話中的嘲諷，麵上拂過一絲苦笑。
“如若當時查探得到，那我當然不會做那等無用功，就是因為當時查探的結果，分明顯示金絲鳥是無主的靈寵。”
“我猜，金絲鳥的元神有損，所以，才會查探不到魂契的存在，不過，這一次的洗魂認主，想必對它的元神有所影響，你們之間的魂契聯係，會更加明顯，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出了殿門，一試便知。”
前來見絳音之前，魅笙再三囑咐，此人不僅修為高深，而且狡詐多變，一定要萬分小心，千萬別著了道兒。
舒芙也覺得，絳音不可信，她說的話，盡可當成耳邊風，不用理會。
但鬼使神差的，她走出清心殿後，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查探起元神來。
這一查探，她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愣在當場。
她的元神上，有一個淡金色的金絲鳥影子，像是淡金色的刺青。
那是魂契。
片刻之後，曜王府中，金絲鳥被擰了起來。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金絲鳥這幾日奔波折騰，未曾好好休息片刻，正趁著兩人入宮，大睡一場，被從睡夢中擰起來，一臉懵圈，邊打哈欠邊嘟噥。
“你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它一個哈欠還沒打完，就感覺有寒冰之氣襲來。
是自家主人咬牙啟齒，“瞞我的事情，從實招來。”
金絲鳥一個激靈，瞌睡頓時都無影無蹤了。
作為一隻聰明鳥，它很清楚自家主人的性情——通常情況下，它調皮搗蛋，不會惹她真的生氣，若她真的生氣，那說明，調皮搗蛋過頭了，而且，被抓包了。
難道是……
金絲鳥眼睛倏地睜大，繼而喊冤起來。
“我冤枉啊，我隻是跟大白鬧著玩而已，並不是真的想用縛靈網困住它，把它關小黑屋教訓它，主人，你一定要相信我。”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它火速念咒，解開了縛靈網。
繼而，外頭傳來白蟒的一聲怒吼。
“蠢鳥，你給老子滾出來，有本事單挑，背後下黑手算什麽好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