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誘餌
就在他的唇將要傾覆下來的時候。
有奇怪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像是鳥兒停樹上，爪子沒抓穩樹枝，差點撲騰落下的聲音。
緊接著，壓低的咒罵聲傳來，“混蛋，那是我的位置，滾開——”
還有緊張的聲音，“噓……蠢鳥，你小點聲。”
舒芙空白的大腦終於有了反應——她伸出手，刷地拉開了窗幔。
窗外晨光耀眼，窗台上了什麽都沒有。
舒芙卻說：“出來吧。”
沒人應答。
她也不多言，拿著邊上的茶盞，朝外一潑。
還是空無一人。
隻有窗台沿邊的位置，出現了兩隻手和兩隻爪子。
而後，一人一鳥的腦袋從窗沿冒出來。
“嘿，好巧，你也在這裏。”
魅笙咧嘴，是他鄉遇故知的驚喜樣兒。
“主人，終於找到你們了，你都不知道，這兩天我擔心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如今見到你們安然無恙，真是太好了。”
金絲鳥喜極而泣，十分善解人意：“你們繼續，我保證一點兒聲響都不發出。”
舒芙：“……”
有了這兩位，滿室的粉紅氣氛消散得無影無蹤。
楚少衡不知何時穿好了衣衫，端坐在桌前，繃著臉，周身的氣勢比平時更加冰寒，讓魅笙的皮一緊，收起嬉皮笑臉，孫子似的。
他看了魅笙一眼，“現在情況如何？”
青樓這樣旖旎的地方，他往那兒一坐，一開口，頓時讓人不敢有半點多餘的遐想，恍然是身處嚴肅的議事廳。
魅笙肅然稟告。
“天音司拒不認罪，還倒打一耙，說嵐沅是你派過去陷害他們的，大理寺插手進來，想拿此事的主審權，禦史台的人上書抨擊高庭。”
大理寺、禦史台和天音司，同屬於聖後的勢力，天音司出事，其它兩方自是要全力維護，這結果，也是在楚少衡意料之中。
“不過——”
魅笙臉上閃過怪異之色，“發聲喊冤的是副司主紫簫，並非絳音，事發當晚，高庭連夜進宮稟告，聖上召絳音質問，絳音並未辯白，隻說，她請求見金絲鳥的主人，若見到舒姑娘，她願意交代一切原委。”
拜魅笙所賜，舒芙對天音司幾位掌權人的生平事跡、術法修為都深有了解，比如絳音，原是極北之地的雪宮宮主，因緣際會邂逅天音司前任司主，深受賞識，受邀加入天音司，並在短短幾年內得到聖後的信任和寵愛，在前任司主殉職後繼任司主之位。
絳音修的是冷情道，容顏絕色，修為高深，卻不苟言笑，像是冰雪做成的，魅笙暗地裏曾感歎此人的性子和修為，跟楚少衡有得一拚，若是他倆打起來，也不知道是誰輸誰贏。
有了先頭的印象，清心殿中，舒芙見到殿中女人時，不由困惑。
女人素衣墨發，自有一種曆經歲月沉澱的沉穩氣質，雖不溫和，但也不冰冷，特別瑩亮的雙瞳，從她踏入殿中便一直看著她，有種舒芙看不懂的情緒，依稀像是期待，又像是無望的歎息，說不清道不明。
不知怎的，就讓她心裏的憤然泄了氣。
“不知司主找我，所為何事？”
舒芙看向對方。
少女黛眉清秀，眼眸明亮，舉手投足間有種不諳世事的天真，不是那等一眼驚豔之人，卻讓人覺得可親。
最重要的，她看起來是有十五六歲的樣子。
絳音垂下眼瞼，掩住了眸光更加瑩亮的光，斟茶。
“不知金絲鳥的主人是姑娘，絳音無禮，清茶一杯，誠心致歉，還請姑娘恕罪。”
舒芙可不是來恕罪的。
“司主真的有誠心的話，就當把天音司做過的事情向聖上坦誠，領受懲罰，而不是輕飄飄的一杯茶來道歉。”
絳音不以為忤，反而端起茶，輕輕的啜了一口。
“那就得看姑娘有沒有誠意了？”
舒芙不解，“什麽誠意？”
絳音放下茶杯，目如利劍。
“告訴我，你究竟是何人？師承何處，父……父母是誰？”
舒芙恍然大悟，“原來你想見我，是想知道我餓身世。”
“可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你們違抗聖意，監察定北一事，如今嵐沅換顏術暴露，被抓個正著，小金手中又有你們派出的信鳥，人證物證，證據確鑿，由不得你狡辯。”
“你們橫行霸道，強搶小金一事，洗魂認主失敗，又有湖中白蟒為證，你們亦不能信口雌黃半分，所以，不管你認與不認，都改變不了事實。”
“那麽，我為什麽要浪費口舌，來換你的‘誠心’？”
舒芙不無諷刺。
絳音不緊不慢，淡然笑了。
“證據確鑿的，是嵐沅不僅違抗聖意，還陷害天音司於不義的境地。”
“三個月前，天音司派嵐沅前往滇州查看蠻族異常，有調令為證，誰知道她竟私自監察定北；事情暴露後，不僅不伏法認罪，還擅自使用禁術，以傀儡替代自己受過，用換顏術逃脫，獻上無主的靈鳥，陷害天音司，實乃罪大惡極。”
“你說，到時候，大理寺的主審官，會信誰？”
“大理寺的會信誰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知道，聖上會信誰？”
絳音不急不怒，點頭道：“沒錯，聖上寵信曜王，他會信曜王，然而，此時茲事體大，為防止冤假錯案，三司一定會要求嚴查，一旦嚴查，天音司上下就能等到聖後回宮，到時候，結果，隻怕就不如姑娘所想了。”
舒芙神色微冷。
對方說的，是事實。
進宮之前，魅笙跟她說過，此時證據確鑿，最大的變數，就是聖後。
一旦事情拖到聖後回宮，隻怕結果將不盡如人意，所以，若有可能，盡量套出絳音的話，若能從中得到嵐沅所做之事乃絳音指使的蛛絲馬跡，或者真的能讓絳音交代一切原委，那對整件事情，都將大有幫助。
絳音既然點名見她，而且拋出誘餌，說明她身上，有對方想要的東西。
她能利用的，就是這一點。
但是，舒芙不明白。
“為什麽想知道我的身世？”
“因為，我想確認一件事情，一件對我來說，至關重要的事情。”
絳音手無意識的握緊了杯子，“你父母……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