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絕殺
幾乎同一時間。
明珠城內城與外城交界處的一處空房。
曜王府大管家陳平猛然從黑暗中驚醒，一瞬間整個人是茫然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素來行事周全穩重，沒有莽撞的坐起身來，而是先借著窗外疏漏的月光，謹慎的打探周圍的環境。
四下一片幽暗，模糊中，能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擺滿了人，他心緊緊提了起來，將手伸到最近之人的鼻端，感覺到那人無聲無息，他提著的心重重一墜。
陳平摸索著爬起身，快速查探了一圈，發現屋裏這些人都是王府的下人，這些人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卻全都鼻息全無，像是全都被毒死了。
‘毒死’這個詞從腦海中閃過時，他驀然想起了什麽，按住身旁之人的手，那人是副管家安樂，骨瘦如柴，手腕卻是有溫度的，還有微弱跳動的脈搏。
這是中了無憂散的症狀。
無憂散是去年明珠盛會，澤西端木家想要拿出來拍賣的一種奇藥，吃了它之後，呼吸全無，但是有脈搏，身體進入冬眠狀態，直到藥力散盡，才會醒來。
這東西非毒藥也非補藥，但是用來解決某些煩人的瘋狗，最是適合不夠，因此，臨拍賣前，陳平就找到了端木家的人，秘密的將之全部買來。
果然，今年就派上了用場。
張有恒領聖後之命前來定北，曜王麾下無人不想砍了這條瘋狗，無奈不能輕舉妄動，於是無憂散就是最好的選擇。
哪裏知道，有人臨陣倒戈，最後中了無憂散的，會是他們。
幽暗中，陳平的眼神凝重起來。
莫鉉既然背叛主上，為何不直接殺了他們？反而要留下後患！
他視線無意識的停在窗外的一株木槿花樹上，紅色的木槿花，散發著獨特的香氣，在月色裏紅得發亮，好似要滴出血來。
這種木槿又名‘香風血影’，遍植於內城和外城的交界處，共九千九百九十九株，把內城和外城分隔成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般人隻以為這種花香氣獨特，顏色紅得純正，所以得名，而陳平卻清楚的知道，它被稱為“香風血影”，是因為在某種特定的陣法催動下，這花的香味能讓人產生致命幻覺，而花樹，會變成殺人的利器。
九千九百九十九株香風血影，不僅是內城和外城的區隔，更是一道防護牆，它們互為陣腳，組成了一個絕殺陣。如果在內城催動陣法，那麽陣法會護住內城之人，將外城之人趕盡殺絕；反之，若是在外城催動陣法，那麽內城中人，就會身處死地。
陳平想到什麽，悄然走進一看，木槿花樹下，果然有人站在那裏，旁邊放著一隻缽和朱筆，缽中隱隱有金光流動。
內城啟動絕殺陣，需陣主立於陣心，以圖騰催動；而外城啟動，則需九千九百九十九陽剛男兒，分別站位每一個陣腳，以受過佛光的金沙混合天水，朱筆蘸之，寫下催動的圖騰。
無論是內城還是外城，當夜與日交替的寅時，是啟動絕殺陣的最佳時機。
陳平轉身，看向方才他醒來時的那間屋子，正巧處於外城的位置。
莫鉉特地將王府中人移了出來，顯然是不想他們死。
陳平內心卻升起更多的疑惑，絕殺陣是明珠城最大機密，這天下沒有幾個人知道，就連武猛和文宗哲也都不知道，莫鉉，又是從何處得知這個秘密？
他心中疑惑更甚。
天邊，已隱隱有一線白光。
寅時就要到了。
……
緊鄰內城的城防營。
莫鉉站在窗口，看著遠處籠罩在月光中的內城。
內城聚集的是整個定北最有權勢之人，因此房舍皆修建的十分漂亮，尤其是屹立在東南角的曜王府，隔著這樣遠，也依稀能看到巍峨的府門。
可惜，這座王府的主人，不會回來了。
莫鉉眸色沉沉的移開了視線，將目光落在離曜王府並不遠的會賓樓上。
這一刻，他文雅的麵容上，閃過極端的憎恨和厭惡。
有人推門而入，是屬下宋衛，莫鉉轉身，“都準備好了？”
“都好了，我全都親自檢視過，所有的兄弟們都待命在地。”
莫鉉點了點頭。
宋衛卻沒退下，仿佛想要說些什麽。
莫鉉問道：“還有何事？”
“就、就是……”宋衛吞吞吐吐，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有話就說。”莫鉉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你什麽時候變成結巴了。”
宋衛素來心直口快，隻是事情有點太過匪夷所思，所以才遲疑，當下也顧不得其它了，竹筒倒豆子一樣說道：“有一夥人突然跑來，想要闖到內城去，他們自稱是嶺南司寇氏之人，說他們二少爺被黃泉境門主魅笙擄到內城裏去了，凶多吉少，一定要進去找。”
“黃泉境魅笙？”莫鉉渾身一震，“馬上帶我去見他們。”
片刻之後，緊鄰城防營的一間哨所內。
素來謹慎持重的管家徐峰，此刻，臉上滿是焦急，哪裏還有半分冷靜之色。
他快速朝莫鉉行了個禮，急切說道：“我們二少爺被一個女人擄走，那個女人貌美，穿一身緋衣，耳朵上一彎金月，除了黃泉境門主魅笙還會有誰？客棧的小二親眼看到，她把我們二少爺帶走的，大人如若不信，可當場查問。”
明珠客棧的小二原以為中午被俠女所救，是黴運到頂、否極泰來，哪裏知道，後麵還有著更大的黴運。
那個救了他的美貌俠女，竟然是名震天下的黃泉境門主，這也就罷了，壞就壞在，她擄走了客棧中的另一客人，而那個客人竟然是司寇氏的二少爺。
小二隻恨自己為什麽偏偏在那個時候出門多看了一眼，所以，在徐峰等人發現自家二少爺失蹤，挖地三尺查探時，就將他揪了出來。
小二自覺沒有哪裏表現出異樣，他隻是相信救命恩人不會亂來，加上一點不想惹麻煩的心思，就說了一句沒看到，不曾想，徐峰此人是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透了他撒謊。
所以，小二立馬被喂了一顆毒藥，隻有找到司寇的二少爺，才能解毒。
小命捏在人家手上，小二不等莫鉉發問，就主動誠實把傍晚發生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末了，想到他被救的情形，忍不住又說道：“大人，小的迎來送往，見到的顧客不少，但是像魅門主這等高義之人，甚為少見，還有跟她一路的公子小姐，看著也都是高貴不凡之人，怎會如同強盜一樣擄人，小的私以為，這其中可能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徐峰氣絕道：“魅笙行事霸道，本來就跟強盜沒有區別，又早就覬覦司寇氏的靈血，肯定是她……”
忽然脖子一涼，徐峰聲音啞住。
莫鉉手持長劍，劍鋒抵在徐峰的脖頸，眼睛卻看著小二，裏麵蘊藏著某種熱切的期盼，“你說，跟魅笙一路的公子，長什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