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玥帝
樓下所有人都跪了下去，呼聲震天：“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佛塔上，李巍也跟著虔誠的跪拜下去，以額觸地，雙目緊閉。
所以，他沒看見，旁邊的兩人，都沒跪拜。
眾子民跪拜之後，一片寂靜中，一陣雷霆般的馬蹄聲傳來，空寂的大道上出現了兩隊開路的鐵騎，一水兒的白馬，沒有一根雜色，馬上是披堅執銳的騎士，全部身著白色鎧甲，佩劍懸腰，劍鞘上是飛舞的龍紋。
是玥國最精銳的君王護衛隊之一——龍騎士白之隊。
龍騎士共有六隊，白紅藍青紫金，前五隊常規駐守玥宮，聽候玥帝差遣，第六隊龍騎士金之隊，隻有六人，被稱為金龍六騎，最為神秘莫測，平時從不現身，也無人知道他們是誰，據說隻有國家動蕩，皇位更迭等大事，金龍六騎才會出現，匡扶社稷。
此刻，龍騎士白之隊開道後，玥帝的玉輅在紅藍青紫四隊的護衛下緩緩駛過大道，後頭跟著文武百官，一起行至龍泉寺正門。
住持慈安大師早就帶著眾僧跪拜在門口，玥帝下了玉輅，換乘玉輦，由慈安大師陪著，在龍騎士的護衛下往裏走。
直上了神台，玥帝才看向匍匐跪拜的萬民，宣了平身。
隨後，玥帝走到神台邊上，有侍從送上匕首，玥帝持之，劃過指尖，血珠浸出，玥帝將血珠滴入龍泉，“以吾之血，聚水之靈，賜福吾之子民。”
玥帝話音落下，幹涸的龍泉，忽然咕嚕咕嚕的冒起屢屢白色的靈氣，像是清晨山間最幹淨清新的霧氣，又像是澄澈碧海上凝結的薄煙，給人以最溫柔和煦的撫慰。
神台前的侍從和僧人最先受到龍泉靈氣的洗禮，有如久旱逢甘露，每個人的臉上都綻放出幸福之光，隨著白色靈氣嫋嫋不絕從龍泉中溢出，神台下的子民，乃至寺外的廣場上的眾人，都沐浴在靈氣之中。
不知道是誰喜極而泣：“這就是龍神之力的力量，二十五年，陛下終於看到了天下萬民，終於肯賜福萬民，我玥國有救了。”
這聲音道出了所有子民的心聲，更多的人匍匐跪地：“天佑玥國，願玥國千秋萬代，願陛下萬壽無疆！”
寺內寺外的子民也都跟著跪拜下去，李巍亦然。
“眾卿快快平身。”
神台上的玥帝深受其感，像迷途知返的浪子，終於發現了自己這些年的作孽，痛陳道：“朕自登基以來，荒唐無道，於朝政，不理、不朝、不批；於宗廟，不拜、不敬、不祭；於子民，不親、不見、不聞，實乃罪大惡極，負盡蒼生。”
他這一番洗心革麵之言，讓隨行的老臣們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子民皆欣喜若狂。
因著龍神之力的庇佑，曆代玥帝，除非自願退位讓賢，或者其血脈發瘋了想要嚐一嚐烈火焚心的滋味殺君弑父，否則，沒有任何人能夠撼動玥帝的至尊之位。
所以，玥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民百姓，隻能祈禱玥帝有一天能夠幡然醒悟，不說當一位明君，但至少有點國君的樣子，這一祈禱就祈禱了二十五年，所有人都絕望了，甚至有些開始心裏盼著玥帝早日駕鶴歸西，皇位好順傳太子。
沒想到夙願居然還有實現的一天，如今七十高齡，身為帝師的陳閣老欣慰得老淚縱痕，維護起玥帝的聲譽，“若是陛下有罪，那老臣更是罪無可恕，是老臣以小人之心揣度陛下，貪生怕死，沒有盡心勸諫，才讓陛下徜徉迷途，老臣罪該萬死。“
他一開口，文武百官也都紛紛請罪，爭相痛陳己責，把玥帝的過錯拚命往自己身上攬，仿佛當初是他們蠱惑玥帝不理朝政、不祭宗廟、不待萬民似的。
舒芙看得嘖嘖稱奇，“皇權真是個好東西，有了它，做錯事有人爭相背鍋，難怪那些傳奇小說裏，人人都想當皇帝。”
“姑娘慎言，我們的陛下是龍神選定的王，是神定之王，不可非議。”
李巍嚴肅道：“人可能會弄錯，但是神一定不會弄錯的，龍神選定了陛下，一定有它的原因，你看現在，陛下已然知錯，我玥國一定會重歸鼎盛。”
說著，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勁，朝楚少衡找認同感，“楚兄，你說對吧？”
可惜楚少衡連個眼風都沒賞他，李巍自討沒趣的摸了摸鼻子，餘光看到楚少衡似乎正專注看著什麽，他腦子一熱，又湊上去，“你在看什麽？”
楚少衡皺了皺眉，依然沒說話，舒芙不想場麵冷颼颼，解說道：“他在看神台，台子是空的，裏麵有三個人，都是術士，他們正在往龍泉裏灌注靈力。”
“什麽？”李巍神色一震。
“呐，看這些靈氣。”舒芙伸手，一團白霧凝聚在她手心，“這些從龍泉裏源源不絕溢出的靈氣，就是神台裏的三個術士灌注的靈力幻化而成的。”
“騙人！這明明是陛下的龍神之力帶來的。”
李巍驟然懷疑起來，“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在這裏妖言惑眾？”
舒芙正想爭辯，楚少衡拉了她一下，“阿芙，別跟他廢話。”
舒芙感覺自己的大腦空白了一下。
被他的手拉過的地方微微發熱，耳邊回響著他喚她的聲音。
不同於之前客氣的姑娘，他叫她阿芙。
第一次有人這樣叫她。
“為師撿到你的時候，看你正睡得舒服，本想直接給你取名舒服，後來想想女孩子還是得有個文雅些的名字，正巧旁邊芙蓉花開，合二為一，就叫舒芙，為師真是太天才了。”
此前，她一直覺得自己的名字，取得太隨意了些。
“你……怎麽突然叫我阿芙？”
“我們是師兄妹。”楚少衡在‘師兄妹’上咬了重音，神色自然。
舒芙這才想起，方才路上跟李巍互相認識，她正不知如何報家門，楚少衡就先一步介紹說：他們是師兄妹。
他這樣叫她，正符合師兄妹的設定。
好似印證她的猜想，楚少衡又說：“如果不想我喚這個，那……”
“沒什麽不妥，你就叫我阿芙吧。”
舒芙一錘定音，說不清心裏閃過的一絲異樣感是因為什麽。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把視線轉向神台，台上玥帝金冠耀眼，舉手投足貴氣天成，讓人不敢逼視，舒芙微微眯了眯眼，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一時也說不上來。
她奇道：“這位陛下到底想做什麽？”
回答她的，是玥帝的聲音。
“朕何德何能？荒唐無道，還能得眾位愛卿的忠心耿耿和黎民百姓的誠心愛戴，然大錯已成，如今朕想要彌補，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玥帝抬手壓下文武百官紛紛想進言的動作，繼續說：“幸而太子雲墨軒，仁孝厚德，睿智勤勉，上遵祖訓，下順群情，實為接替朕之大統的不二人選，朕在此宣布，即日起，朕將退居泰安宮頤養天年，禮部擇良辰吉日，為太子舉行登基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