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教訓
晨光漸盛，從桃葉間隙晶瑩疏漏下來，落在人身上，熠熠生輝。
仿佛千年寒冰也因此消融。
舒芙這才發現，楚少衡有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應該說，他的五官都長得很漂亮，隻是平素冰寒的氣勢太盛，讓人根本不敢直視他，即使看到了，也絕對不敢用漂亮這樣的詞語來形容，隻會覺得像是一尊冰雕。
沒有人知道，這尊冰雕的唇，其實非常柔軟而炙熱。
隨著這個念頭在心裏無聲滑過，舒芙腦中驀然回想起昨天給他喂水的情形，臉上的熱度不能控製的上升，她連忙側身，“沒事啦，大家都是江湖兒女，不用拘於這些小節。”
為了展示自己的不拘小節，她踮起腳尖摘了兩個桃，就著清泉洗幹淨，拋了一個又紅又大的給他，“早點還沒吃吧？我請你吃桃，這院裏的蜜桃又大又甜，可好吃了！”
“謝謝！”楚少衡接過來，“你喜歡這裏？”
“嗯，這座城很有意思，這間宅子也很棒，清幽靈秀，很適合調養和修行。”
隻要不繼續絲帕的話題，舒芙還是樂意跟楚少衡呆一塊兒的，他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仿佛千年寒潭，又如無底深淵，她又是個好奇心重的，忍不住想要探究一下，看看寒潭和深淵裏究竟有些什麽。
她問：“怎麽？你不喜歡嗎？”
楚少衡：“無所謂喜不喜歡，隻要有用就好。”
“是啊，這院子裏的一花一草、一泉一木都很有靈性，對療養身體最是有用。”舒芙趁機說道：“特別你重傷初愈，在這兒好好的修養十天半個月，對身體大有裨益。”
楚少衡：“我有些急事，今天就要走了。”
“今天？”舒芙不無驚詫。
“是的。”楚少衡鄭重執禮物道謝。
“我如今能好好在這兒，都是因姑娘之故，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出門在外，手邊也沒什麽值當的東西，就隻有……”
他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雙手遞給舒芙，“隻有這個，姑娘冥冥之中把我帶來這裏，也是天意，還請姑娘笑納。”
薄薄的一張，竟是房契，舒芙即驚且呆，“這宅子是你的？”
楚少衡沒有說話，神情不言而喻。
舒芙想起自己方才摘他的桃子送他的情形，臉頰剛褪下的潮紅又席卷而來，還夾雜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股腦的化成了惱羞成怒。
“我不要，你也不準離開。”
她顧不得掩飾偷聽的行徑了，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耗盡靈力救了你，不是為了讓你醒來之後，就拖著破敗不堪的身軀，去找那什麽龍騎士逞強。”
這下換楚少衡怔住了。
活了二十一年，除了生他養他的那兩位，這天下，還從來沒有人，敢當麵，用這樣霸道的語氣跟他說話。
他頭一次碰到過這樣的情形。
而這個人，是他的救命恩人。
楚少衡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就在他思索是該擺出寒冰臉表示‘這是他的事情，她無權幹涉’，還是該曉之以理跟她解釋‘不是他不想多呆一陣，而是事態急迫’時，眼角餘光瞥到一抹可疑的影子，所有的猶疑不決頓時變成了怒火，有了發泄之處，“給我滾出來。”
“噯，好巧啊，你們也來晨練？”
隨著的未語先笑的聲音，魅笙的身影從花圃後現了出來，她提著一把刀，正一副晨起練功的模樣，滿臉實打實的意外神色。
舒芙：“……你刀拿反了。”
魅笙眼角僵了僵，很快又鎮定自若下來：“小芙芙，這你就不知道了，我這是故意的，這樣能鍛煉我的應變能力。”
“你確定是鍛煉應變能力？而不是癡呆能力？”
楚少衡冷冷說道：“連偷聽都能讓人發覺，難怪查不出東西，就你那動若瘋狗的動作，方圓五裏的人都能覺察到你的存在，早就防備起來了，還等你來查個屁。”
魅笙深深覺得，她還是太小看楚少衡了。
本以為他拿不起劍，成了沒牙的老虎，渾身的囂張氣焰會收斂一些，萬萬沒想到，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盛了，因為這家夥天賦異稟的拿起了另外一柄劍——口舌之劍，而且一拿起就運用自如，出招威力無窮，讓人沒有半點招架之力。
好在被虐多了，魅笙已經練就了一身刀槍不入的厚臉皮。
何況此刻現場還有個夢寐以求的幫手。
嘿嘿一笑，她收起刀子，好似耳背啥也沒聽見，殷切看向舒芙。
“小芙芙，我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對有的人想要逞強作死的行為，我早就建議，反正一個月都耽擱了，再多耽擱幾天也不妨事，把身體養好點再去查探一樣的，奈何人微言輕，根本被人家當作耳邊風。”
楚少衡沒曾想招來的十個吃裏扒外的混蛋。
這混蛋還一副唱作俱佳的樣子：“哎，我是人家手下，隻能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就算明知道即刻動身對他身體不好，明知道玥國龍騎士個個都是頂厲害的高手、明知道玥宮更是有如龍潭虎穴，也隻能把萬分擔憂藏進肚子裏陪著去——沒辦法，他是老大，隻是惋惜你花了那麽大的力氣把人救回來，人家卻忙著去送死。”
從發現自己拔不出劍到現在，楚少衡子終於真切發現，這真的是個大問題。
一直服服帖帖的手下，這會子就已經敢當著他的麵在反水了。
舒芙的臉色，在她一口一個明知道中，繃得越來越緊，最後麵沉如水：“放心吧，有我在，絕不會看著他去送死，今天他……”
楚少衡眉心微皺，左手搭上右手，轉動大拇指上的扳指。
那是天下最厲害的機關大師段慕青打造的，扳指中藏有六根銀針，每根銀針上淬了不同的藥物，從第一根到第六根，殺傷力由深至淺，第一根是即刻要人性命的奇毒，第六根則隻是讓人暫時麻醉的麻藥。
他決定好的事，沒有人能動搖，這次也一樣。
“……休想離開。”舒芙瞪著他。
視線對上的刹那，楚少衡那顆從來不知道抱歉為何物的心，莫名的虛了一下。
一定是因為邪術的後遺症。
他麵無表情的移開視線，心想，我今天一定要離開。
指上動作加快，扳指很快轉動到第六圈，停下不動後，隻需要靜默片刻，第六根銀針就會快速射出。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