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焚心
一牆之隔的地方，本該在房間裏睡得正香的一人一鳥，這會子正齊齊蹲在角落裏，貼著牆麵，支棱著耳朵，眼睛裏滿是興奮的神色，毫無一絲困頓。
牆那邊的聲音清晰傳來，是楚少衡，“你對烈火焚心知道多少？”
“烈火焚心，屍骨無存。”
是魅笙的聲音，“據說，烈火焚心是全天下最殘酷的極刑，是曆代玥帝為了懲罰叛亂之徒而設下的血咒，沒有破解之術，遭受烈火焚心者，先是心髒被焚燒，繼而六腑、四肢，最後是魂魄，整個人從心到身，從魂到魄，都會被烈火焚燒殆盡，全部灰飛煙滅。”
“所以，我中的不是烈火焚心。”
“可是小芙芙剛才確認了，是烈火焚心，而你能活下來，是因為你運氣爆棚，遇到了從未在現身過的碧落島傳人。”
魅笙提醒道：“你也聽到了，你發作的症狀，她在碧落島的一本古籍上看過，那不是別的地方，是碧落島，上窮碧落下黃泉，碧落島跟我那匯集歪門邪道的黃泉境，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碧落島上，收羅了全天下最上乘的武功秘籍，和最絕世的秘術珍本，那裏遍地是寶、靈氣充沛，是世間所有尚武者和修術者最夢想的聖地，碧落島的人，術法雙絕，不會也不屑於說謊。”語氣裏，不可抑製的透露出滿滿的信任和羨慕向往。
偷聽得正酣一人一鳥，頓時麵麵相覷。
舒芙這是頭一次踏入碧落島之外的世界，也是頭一次聽說碧落島在外頭居然有如此高的地位，大覺新鮮和驚奇。
轉念之間，想起島上的滿地荊棘，再想起那間因年久失修而歪歪斜斜、四處漏風漏雨，一陣大風幾乎都能吹倒的藏書閣，以及藏書閣裏頭缺邊少頁，落滿灰塵的寥寥幾本藏書，新鮮和驚奇又都變成了滿腹疑惑，“她在說啥？”
“她在說這世上還有一個碧落島，滿地是寶、靈氣充沛。”
金絲鳥聽得心馳神往，口水直流，“我終於知道指引我出來的神秘力量是什麽了？就是這個！我要找到這個聖地。”
說到最後，興奮得撲騰翅膀。
舒芙眼疾手快抓住它，磨牙霍霍：“你今天還沒鬧騰夠？我們在聽牆角，拜托你給我小心點，不然隻怕你還沒找到理想中的聖地，就先被煮了。”
要是往常，金絲鳥才不會理會這種威脅，但是今天，想到隔壁那個恐怖的男人，它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鵪鶉似的縮起頭。
方才，那個男人看它的時候，它分明有一種，遇到了天敵的感覺，太恐怖了！
所以後來，察覺到男人隻是裝暈過去，並不是真正的暈過去後，它立刻聰明的閉了嘴，再也沒有多說一個字。
這一人一鳥低語的這會兒，牆那邊的兩人沒再說話，靜默了許久。
就在舒芙以為他們談話已經結束，準備回去睡覺的當口，忽然又傳來了聲音。
“我不是不相信她的話，隻是——”
“這個天下除了玥帝的血脈，沒有人會遭烈火焚心。”
“曆代玥國君主，受龍神之力庇佑，任何人都不能殺死他，唯一能夠殺得死玥帝的，隻有他自己的血脈，而其血脈一旦弑父，就必將受到龍神之力的懲罰，遭遇烈火焚心而死，所以，讓我重傷的，絕對不是烈火焚心。”
“我出事前，正截殺了一個功力大成的邪術者。”
楚少衡猜測：“或許，是中了此人的邪術，這種邪術發作起來就像是烈火焚心。”
魅笙內心也覺得自己此前一閃而過的想法極其荒謬，但是又相信舒芙絕沒有說謊，所以隻覺得這件事情有古怪，她對烈火焚心，了解得並沒有楚少衡清楚，聽他這麽一說，驀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來。
“那你的確不可能是烈火焚心，玥帝正活得好好的，半個月前還昭告天下，隆重舉辦了五十大壽慶典。”
楚少衡訝然：“玥帝舉辦慶典？”
當今的這位玥帝，性情十分古怪，擁有後宮佳麗三千，兒女也不少，卻自稱是古往今來第一孤家寡人，認為這天下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他慶祝，登基以來，無論是冊立皇後還是冊立太子這種國家大事，都是直接賜下一道聖旨，沒有任何儀式和慶典。
“是啊，天下的人都在議論此事。”
魅笙想起另外一件事：“對了，你出事後，我尋著蹤跡找到和城附近，無意中發現了一隊龍騎士，他們扮作商人，似乎是在找什麽……”
楚少衡眉峰冷峻，“找什麽？”
魅笙心裏莫名一虛，“玥國的龍騎士個個武藝了得，他們來了一個小分隊，十二個人，警惕性極高，我剛走得近一點就差點被發現了，隻能遠遠查探，再說那會兒找你要緊……而且他們第二天就打道回府了，我也沒機會再次查探，所以不大……不大清楚。”
“可能是為了玥帝的五十大壽，在到處收羅奇珍異寶。”
楚少衡臉色更冷了。
“那個邪術者，就是在和城附近被我截殺，這些人也剛好這個時間出現在這附近，天下會有那麽巧的事？”
“你的意思是，被你截殺的邪術者，可能跟玥國龍騎士有關？”
魅笙很快反應道：“那需要我去一趟玥國調查？”
“這件事我親自去調查，你隨同我一起去，做我的護衛。”
楚少衡頓了一頓，慢聲說道：“我剛才試過了，不能動用真氣，連劍都拔不出來，以後估計隻能當個動動嘴的君子，我的安危，主要就看你了。”
他的神情太過淡定，好似失去的不是驚才武藝，而是幾招花拳繡腿，魅笙滿肚子的驚呆錯愕頓時找不到合適的表達方式，又被他大言不慚的‘君子’自稱震得雞皮疙瘩都起了，最後一並化成了茫然無措：“啥？”
楚少衡意味深長，“這件事，我隻告訴你一個人，目前隻有你和我知道，至於以後會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隨你高興。”
魅笙：“……”
她高興個屁啊！
這家夥當年一出來，就劍挑四大高手、腳踹八大術士，贏了之後還說人家‘什麽四大、八大，我看是牛皮最大’，囂張得無法無天，引得正邪兩道人人痛恨，若是讓人知道他變成了沒牙的老虎，肯定上門報仇者如過江之鯉。
魅笙隻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長眼睛要去惹這廝，不僅沒占到半分便宜，還從此淪為他的耳目，這下子又成了他的肉盾。
不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雖然武藝不弱，但是耐不住他仇家太多，而且她總有疏忽的時候，她得找個厲害的幫手。
想到隔壁房間的人，魅笙眼睛驀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