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席位
主屋裏麵的胡玉姬依然靜靜地端坐著,全然不知道銀剛剛在外麵的廚房裏麵,對著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人,將自己的底細全部透漏了出去。
她更加不知道的是,銀究竟是如何評價她的。
假如她真的親耳聽見了,不知她又會作出何種反應。她是會立馬去跟杜仲哭訴,請求杜仲趕緊把銀給換了;還是會裝作什麽都不清楚,隨後卻在暗地裏下手,自己親自動手教訓銀一下?
這些如果都隻是如果,沒人知道結果到底怎樣。
現下,胡玉姬依舊跟黎雀兒麵對麵地對坐著,她的目光從來不會在黎雀兒身上停留超過十個數字的時間。她一定會在十個數字以內,將自己的目光轉移到一邊的杜仲或者是寧卓元身上去。
而黎雀兒則恰恰好跟她相反。
黎雀兒的眼睛就跟長在了胡玉姬身上似地,大半部分時間,她的目光都是在胡玉姬的麵容或是身段上遊移,還有少數時間她都是在看著大門口那裏,期待著孫媽媽跟銀兩個人能夠盡快做飯飯菜端進來,因為她真的餓得快要四肢無力了。
除此之外,黎雀兒偶爾也會看一下坐在她右手邊的杜仲,不過她看向杜仲的時候,眼裏透出來的光芒,跟她看胡玉姬的時候,全然不一樣。
她看胡玉姬的時候,是帶著七分好奇、三分打量的;等到她看向杜仲的時候,那就是百分百的不滿和責備了,完全不帶一絲溫柔。
至於她為什麽要責怪杜仲,一方麵跟她滯留這座豪華壯觀但又荒涼沒什麽人氣的宅院有關,另一方麵自然是跟她的肚餓難忍有關。
她很想直接靠過去,一把揪起杜仲的衣襟,狠狠地搖晃他幾下,再厲聲質問他,他們究竟要什麽時候才可以京城裏麵去,是不是真的要等明早上亮了才可以出發。
當然她更想問的是,他們到底什麽時候才開飯。
可是對麵坐著的胡玉姬一直都不言不語的,邊上的杜仲跟寧卓元也忽然變成了大啞巴。其他人都這麽安靜,四下裏連呼吸聲都顯得有些奢侈。
在這種情況下,黎雀兒怎麽好意思大聲話呢。
她隻能用力絞著自己的手指頭,百無聊賴地盯著胡玉姬的發飾與衣著打發時間。同時,她也殷殷期盼地猛往門口看,等待著孫媽媽跟銀突然端著美味的飯菜衝進來拯救自己出這寂靜的洪荒。
事情就如黎雀兒心裏所想的一般順利。
不多久,銀居然就翩翩嫋嫋地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她的姿勢很是古怪,跟她先前表現出來的下人姿態完全不一樣。在她跨過門檻走進來的那一刻,她甚至還別具深意地瞄了胡玉姬一眼。
那種眼神明顯不是對著自己的主人時所表現出來的恭敬的眼神,而是一種充滿了挑釁與鄙夷的極其不禮貌的眼神。
如果要再得更明白一點的話,那就是仿佛她現在是進來準備找胡玉姬開戰的,而不是進來服侍胡玉姬的。
胡玉姬本人對於銀的這種態度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就隻是低下頭輕輕一笑,好像沒有看出銀眼裏的不尊敬一樣。
也可能胡玉姬一早就看出來了,隻是她不願意在杜仲的麵前揭發銀,所以才故意揣著明白裝糊塗,打算事後再去跟銀算總賬吧。
畢竟要是依照銀之前對孫媽媽所的那些話來看,胡玉姬顯然也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其耍手段、玩心機的技能,完全不會比銀低劣多少。
然而杜仲也沒什麽表示,這未免讓人無法理解。
此前銀對黎雀兒和孫媽媽不恭敬的時候,不管是胡玉姬,還是杜仲,都嚴厲地嗬斥了銀。杜仲甚至還很不禮讓女蓉推了銀一把。
照此來,杜仲跟胡玉姬兩個人明顯在教訓下饒事情上麵很有默契,都知道要管教好下人,不得讓下人在客人麵前表現出任何不得體的舉動。
怎麽換到了胡玉姬這裏,事情就變了樣呢。
暫且不胡玉姬到底是不是被杜仲救下來的可憐蟲,她到底算不算是銀的女主人。至少在黎雀兒和孫媽媽這些外人麵前,她跟銀還是有主仆的名義在的。
銀絕不能對胡玉姬如此不敬,特別是現在。
因為現在不僅有黎雀兒在邊上看著,還要杜仲以及寧卓元在邊上看著。就算銀再怎麽樣地蠢笨如豬,也應當知道挑時辰亮底牌才對。
無論如何,銀現下是拋開顏麵,擺明了就是要對胡玉姬不恭敬,不願意再對其行主仆之禮了,因此才會這麽明目張膽地挑釁。
不過她對杜仲的態度倒是一如之前那般地謙順有禮,甚至可以謙順地有點過了頭。此刻,她竟然當著胡玉姬的麵,對杜仲作揖福身,末了,眼神還極具暗示意味。
別胡玉姬和寧卓元無法反應,尷尬地急急撇開了眼睛,就連黎雀兒這個外人也頗覺得窘迫,不明白這這銀為何如此大膽,居然敢公然挑逗主人,而且還偏偏要選在大家都肚子餓的時候,著實有些倒人胃口。
其實銀她也並不是很想選在這個時候。
事實是,銀剛剛拉著孫媽媽躲在廚房的牆邊角落裏麵聽壁角的時候,忽然聽到了杜仲用茶杯蓋輕擦茶杯口沿的聲音。
這不過是杜仲的無心之舉,沒有任何含義。
可巧銀偏要按照自己以前服侍人所積累下來的經驗來推理,也不知道她具體是怎麽樣推理出來的,竟然推出杜仲這是有所暗示,要搞大事情啊!
她的心裏突然就極其興奮,以為自己好不容易辛苦多日,近似於埋頭苦幹地在這裏默默地守著一無是處的胡玉姬,終於換來了回報,她馬上就要脫離下人們的隊伍,一躍而成為人上人了呀!
可能她的內心太激動了,才會催著趕著地要孫媽媽滅火裝盤,自己則故意擺出最勾饒姿態,慢慢地走進花廳裏麵來為杜仲等人布置座椅。
可以想見的是,她的目的隻是杜仲,沒有別人。
她想為其親手布置座椅碗筷的人,自始至終也隻有杜仲一個人罷了。像胡玉姬、黎雀兒以及寧卓元這樣的所在,在她眼裏看來,不過全部都是順便來給杜仲作陪襯的而已。
也許是為了趕時間,她的動作空前迅猛。
貌似隻有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布置好了花廳裏的桌椅,當然還有台麵和碗筷。接著,她便恭請杜仲入席,順帶著還有胡玉姬跟黎雀兒。
孫媽媽、馬車夫與她自己同是下人,是以沒有席位可言。
但是她布置了四個席位,多出來的那一個竟是留給寧卓元的。寧卓元的地位,相比於杜仲和黎雀兒跟胡玉姬來,顯然算不上是主人家。
銀卻有心地為寧卓元留出來一個席位,這一點倒是很教人吃驚。隻因為她就連自己表麵上的女主人——胡玉姬都不放在眼裏,又豈會另眼相看一個的醫僮呢,真是不合理呀不合理。
黎雀兒偷覷了一下胡玉姬的臉色,又瞅了瞅寧卓元的麵容,發現他們兩個人這會兒都非常地自在從容,絲毫都不覺得銀的布置有誤。
於是黎雀兒也沒有多言,跟著作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將心中突然加大無數倍的好奇,盡數壓在心底。她的腦子裏卻在不斷地思忖著,回頭一定要跟孫媽媽好好地理一理這座宅院裏現在所在的的各色熱之間的關係。
正想著,孫媽媽就端了飯菜進了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