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泄密
積雪壓斷了樹枝，帶著細枝落在地上。
正堂中點滿了燭燈，昏黃而又溫暖。
燈光照在表情迥異的幾人臉上，氣氛說不出的的詭異。
李媽媽此刻有些心驚膽戰，她本以為陶清涵會被抓，但如今她卻好端端的站在了謝氏旁邊。
她已經想好退路了，陶清涵被發現偷偷出府，自己肯定也在院子待不了了。但張姨娘已經答應她，會收她做貼身媽媽。
貼身婆子，掙得可比掃院的多多了。
「老爺。」張姨娘扭著婀娜身姿，徐徐走來，待看見屋中幾人，莫名心中一慌。
「站那吧。」陶明宏語氣冰冷，看都沒看她一眼。
「是。」張姨娘握緊了手中的手帕，默默地立在一旁。她看見謝氏與陶明宏並坐，陶清涵站在謝氏身旁。
一家三口，她倒顯得格格不入。
她陪伴了他那麼久，從年少到中年，卻終究還是個普通奴婢……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老爺。」一中年男子踏入正堂，恭恭敬敬的向堂上坐著的兩人作揖。
陶清涵瞥了一眼，她記得此人。
此人姓羅，與陶明宏一同長大。現今在府中當管家，也是有一定威望的。
「嗯，怎麼樣？」陶明宏冷聲問道。
「那幾個小廝說，是張姨娘給了錢，讓他們開門的。」羅管事道。
「老爺，婢妾有話說。」張姨娘開口道。
「說。」
「婢妾雖無父無母，但吃穿用度皆不愁，老爺待我也好……為何我還要打開後門？沒事找事？」說著，似是感到委屈，頓時淚眼漣漣，「那幾個小廝雖是我院的，但總歸是國公府的僕人。若是有人存心害我，我一個姨娘又如何管的？這其中恐怕是有誤會……」
陶清涵心中一緊，她這一句輕巧巧的，卻將後門被打開的問題氣球又踢給了自己與謝氏！
「居然有人誣陷姨娘？」陶清涵抬起頭，「太過分了！」
這一聲倒是給旁邊的元寶嚇了一跳，元寶偷偷拿眼看陶清涵。心中不由得犯嘀咕，「二姑娘又怎麼了？怎麼還幫姨娘說話？」
陶明宏用餘光撇了一眼陶清涵，眼中有微光流動。
「此事都因李媽媽而起，李媽媽應該說點什麼才是。」陶清涵看向跪在地上的婆子，「李媽媽，你為何要告訴我後門被打開的事？還嚇唬我有賊？」
李媽媽內心直呼「冤」，她可沒有嚇唬陶清涵，也不是主動透露出後門打開的時間。
她抬起頭，想要解釋，卻觸碰到了陶清涵冰冷的目光。
她臉上一直都是溫柔的笑臉，但眼神卻冷的讓人害怕，那目光彷彿要將自己凍住了一般。
李媽媽感覺嗓子乾涸，手腳發麻。她忽然想起白銀攔下她后，跟她說的話。
「你要分清自己是誰的人，誰又是主，誰又是仆。」
這二姑娘自從摔壞了腦袋，當真變了一個樣。如今的情形，倒像全在她掌握之中。李媽媽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張姨娘，再看看面前的謝氏。
果然，不論多受寵，也只是個妾室，只是個比自己高不了多少的奴婢。
眼下，就算自己反駁，也會被二姑娘扭曲吧？況且如今的形式，處處都對張姨娘無利……
若是向著二姑娘，事事依附她，說不定自己還能繼續在招財苑幹下去。
還是利益為主……
「對不住二姑娘，都是奴婢的錯。」李媽媽俯身磕了個大大的響頭，「後門被打開的事情，奴婢也是前些日子聽德燁院里那兩個小廝說的……」
「那為何還要嚇唬我？」陶清涵繼續問道。
「奴婢……」李媽媽頓了頓，腦子一轉，「那兩個小廝給了奴婢銀錢，讓奴婢把這件事告訴二姑娘。還讓奴婢哄騙二姑娘，說外面有好吃的，好玩的。奴婢是看著姑娘長大的，自然不能讓他們得逞。於是奴婢謊稱後門有賊，想讓二姑娘遠離那。」
「原來是我錯怪李媽媽了。」陶清涵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心中卻有些感慨，這李媽媽還真是會編瞎話。
「二姑娘，她是你院子的人，她說什麼自然向著你。」張姨娘在一旁冷聲道。
陶清涵轉了個身，直直的看向了陶明宏，「爹爹，你覺得一個奴婢有資格插話嗎？」
「自然沒有。」陶明宏知道她說的是誰。但家有家規，一個妾終究不能成為主人。
「哦～」陶清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明亮的眼睛掃了一眼張姨娘。
張姨娘感覺脊梁骨被戳的生疼，白凈的臉蛋瞬間變得通紅。
原來，自己在他心中也不過是個奴婢……她心中泛起冷笑，生兒育女，相伴數十載又如何？
「張姨娘，夜深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陶明宏開口，「近日，你便好好待在德燁院抄《女訓》，安心修養吧。」
「是。」張姨娘福了福身，作揖告退，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了正堂。
雖然陶明宏沒有親口給自己定罪，但這已經證明，他相信這些人的話了。
這些僕人都是靠不住的！還有那個李媽媽，居然倒打一耙？枉她給了那麼多銀錢。
可是，為何陶清涵能將時間掐的這麼准？
陶明宏剛去，就看到了一場大戲。
那個小廝的確是她安排的，但陶明宏走後，她才發現，這個小廝通知早了一個半時辰。
原本還擔心陶明宏抓不到陶清涵，沒想到是自己失算了。
「去把那個小廝叫過來，我有話要問他。」張姨娘對身旁的婆子說道。
「是。」
德燁院必定有泄密之人。
正堂內一片橙紅，燭淚緩緩劃過燭身。
深更半夜打開後門，對於府衙是一種隱患。因為，這分明就是打開門，讓小偷進來謀財害命。
雖然國公府中有護院，但他們也難免疏忽。畢竟誰都想不到小偷會光明正大的從後門走進來，再加上張姨娘的緣故，誰都不想管。
若是真發生了偷盜案，對國公府當真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
陶明宏這麼個好面子的人，必定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張姨娘走後，陶清涵便低著頭不說話。默默聽著陶明宏如何處置的幾人。
她明白，陶明宏心中還是向著張姨娘的。所以他只追究了秋分的責任，卻沒有責備她的主子。
這人一放鬆，困意便會襲來。陶清涵忍著打哈氣的衝動，定定的站在一旁。
「圓圓是不是困了？」謝氏本就對處置這些人不感興趣，因此一下子就注意到了陶清涵的反應。
「沒有。」陶清涵抬起頭，揚起一個笑臉。
「老羅，這幾人如何處置，你都明白，我就不多說了。」陶明宏道，「你下去處理吧。」
「是。」羅管事帶著幾個人離開。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淡去，唯有風聲呼嘯。
「夫人，很晚了，回去休息吧。」陶明宏站起身，聲音放的很柔。
「嗯。」謝氏牽起陶清涵的手準備離開。
「夫人，我送涵姐回去吧。」陶明宏就站在她面前，有些欲言又止。
「不必，我送就好。」謝氏略微側了側頭。
「爹爹，娘親。我自己回去就好。」陶清涵自然不想讓自己成為電燈泡，她趁機鬆開謝氏的手，邁著小短腿向門的方向跑去，臨開門，還不忘提醒，「爹爹記得送娘親回去。」
「你這孩子！」謝氏繞過陶明宏準備去追，卻看見房門被關，而自己的手也被拉住了。
「我們談談吧。」陶明宏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有什麼好談的？謝氏一時失神。
走出正堂后，陶清涵還不忘回頭去瞧，待發現謝氏沒追過來，才鬆了口氣。
「姑娘，我怎麼感覺老爺看你的眼神很奇怪啊？」元寶心中惴惴不安。
「嗯。」陶清涵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
不管怎麼說，她父親還是有點頭腦的。
但有頭腦又如何，把他叫到現場的是張姨娘，被抓住的也是張姨娘院子中的人。他心中也明白，張姨娘對自己是有陷害之心的。
回到招財苑時，天色已經漸亮。
夜幕即將褪去，黎明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