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貳

  蟲寶初帶應皇天入夢境,就被魘察覺,它還沾沾自喜,造了一個又一個夢境企圖瞞天過海,哪知魘狡猾得緊,反將應皇天牢牢困在夢境之中,蟲寶則被魘狠狠壓製,致使力量消耗殆盡,不得不陷入沉睡。


  魘無處不在,可以說它就是整個夢境的主宰,它對應皇天的又愛又恨,便讓夢境中的人們也對應皇天又愛又恨。


  “應公子,找到了嗎?”


  “已經能確定了。”


  “那就好。”男子邪魅的表情配著他那張臉有著說不出的違和,因為那本是寞用的臉,所謂命盤之主,其實就是不時能進出夢中的寞的一個身份,在應皇天需要他的時候,可以用血將之喚入夢中。


  夢就好像另外一個空間,有它特定的運轉模式,又好似沒有規則般,應皇天在夢中受傷、流血,實則真真假假,有時候是假的,有時候因為必要的緣故又與現實相連,那便成了真的,但這都是蟲寶起的作用,盡管它一直在沉睡,卻並不影響它發揮這部分的能力,它的沉睡隻是它自身被限製在魘的夢中無法自主行動,實則它早在現實中喝夠了應皇天的血得以時時監控整個夢境,此刻他借由命盤之主的身體醒來,為的更多的是騙過魘,當然,也為了能借此和應皇天取得聯係。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他們的對話相對隱晦,也是由於魘生的這個夢境越來越龐大,看似魘的力量也隨之越來越大,然而物極必反,事極則變,蟲寶也是夢中一霸,在它看來,魘這樣貪心不足,純粹是自取滅亡的行為,不過這其實又是魘作為魘的必然,魘性本貪,就跟饕餮的貪食是一樣的。


  “我知曉。”


  “您如今越來越虛弱,當到了您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的時候,記得一定要提前離開,否則就遲了。”蟲寶叮囑道。


  “我自有分寸。”


  一蟲一人的談話到此為止,蟲寶又把寞找了來,當然在寞到來之前,它就溜之大吉了。
——

  當梵心蘺再一次出現的時候,寞也離開了,在她看來,寞便是被應皇天重新收回了命盤之中。


  應皇天側身躺在床上,一隻手枕在頭下,麵色一片青白,閉眼的樣子,像是再也不會醒過來。


  梵心蘺忍不住變了臉色,她的目光注意到他手腕上怵目驚心的傷,還有整屋子難以消弭的血腥之氣,頓時明白了什麽,卻又更加疑惑,以血式鬼神,這是她連聽都沒有聽過的事。


  “公主……”朱璃低低出聲,卻被梵心蘺抬手阻止了,緩步走進去,對著閉目的應皇天冷冷地道:“你救了他,那麽你自己呢?”


  應皇天並未睡去,聽到這句話,便淡淡睜開雙眼,四目相對,那雙眼的眼底依然平淡無痕,半響,他語調極其低乏地道:“我留下來,是因為走不了,公主難道不知道?”


  梵心蘺被他的反問問得一怔,無意識攥緊了袖子底下的手,然後便道:“我來,是來告訴你,我們立即動身,入鳳京。”


  應皇天聞言似是隱隱蹙了蹙眉,帶傷的手便按住床沿撐起上半身,黑色的長發因低頭的動作垂落,遮住了他大半邊蒼白的臉,期間似是稍稍停頓了一下才順利站起來,然後麵對梵心蘺,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對著她道:“走吧。”


  梵心蘺知他從不肯示弱,她能輕易從他的聲音他的動作分辨出來,卻也不見他有一絲遲疑的樣子,縱然下一刻就要倒下,這一刻他依然能站得筆直。


  “很好,念你曾是我兄長的摯友,我會以禮待你。”梵心蘺說罷回頭,再不看應皇天一眼,隻對朱璃吩咐道:“帶他過去,準備就緒之後,立即分頭行動。”


  “是,公主。”朱璃點頭,梵心蘺已先一步離開,她看向應皇天,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道:“應太傅請隨我來。”


  應皇天點頭,便跟隨朱璃出了那間小屋,隻是在臨踏出門之際,他微微回頭向後瞥了一眼,屋內似有陰影躍動,瞬間又消失無蹤,隻是片刻功夫,發絲隨動,隱有微風輕拂而過,朱璃猛然回頭,應皇天在她兩步之後,表情沉靜如水,無波無瀾,一切皆無異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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