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捌

  “大人,金鳴街前後已封鎖戒嚴,目前暫沒有發現黑衣人的下落。”翠羽樓前,一名校尉來到羅青跟前稟報,說完他悄悄抬眸瞧了一眼靜立於羅青身旁的兩名男子,不久前他才知道原來其中那名身著紫袍、嘴角噙笑氣定神閑的男子就是鳳陽王本人。


  他從未見過傳說中的鳳陽王,也從沒有想到原來鳳陽王竟然這麽年輕,可是年輕卻從容,雍雅威並重,他微眯著黑眸,讓這名校尉隻看了一眼便立即低下頭去,就聽羅青沉吟著淡淡道:“恐怕他們不會久留於此,但在沒有將楊大人和他的朋友送出羅城之前還是不能放鬆警惕,知道了麽?”


  “屬下知曉。”校尉應道。


  “嗯,你先去吧,讓安副校尉把馬車牽過來,順便傳令下去,即刻出發。”


  “是。”校尉躬身抱拳,轉身跑去隊伍傳羅青的命令。


  羅青回眸,看著楊宗月說道:“大人,那群黑衣人敢動手行刺大人,他們背後靠山的勢力決計不小,這件案子下官絕不會放過,但眼下護住大人的安危要緊,待大人一回鳳京,下官立即著手嚴查此案,勢必要將它查個水落石出。”


  楊宗月微點頭,羅青在查案上很有一手,就沒有他查不出來的案子,而且這次的行刺那麽明顯,羅青都不用查就能猜到誰是幕後主使,查也隻不過是為了有確鑿的證據能將之聯係上而已。


  “辛苦你了。”他淡笑著道。


  安副校尉把馬車牽了過來,仍然是當初他們進羅城的那一輛,跟著馬車一起過來的人還有一個圓圓胖胖滿臉福相的人,正是被楊宗月差去送信的餘大富。


  “草民見過王爺。”餘大富這回一見楊宗月就“咚”地跪下了,他再怎麽猜也壓根沒往鳳陽王身上猜,畢竟鳳陽王權勢顯貴,就算是真正的親王也要忌憚他三分,他能穩穩立於王爵之位手握重兵而不倒,便能知他的能耐了。


  “起來罷。”楊宗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便道:“你雖然是個商人,倒也算老實,或許是一直在猜本王的身份不敢刁鑽,這一車的骨董本王還是要了,你先回自己的家去,回京之後本王立即差人把銀兩送過來。”


  “王爺說到哪裏去了,這些骨董就算是草民對您的小小心意,哪裏還敢要王爺送銀兩過來?”餘大富站起身說道,他實在有些惶恐,雖然他本著一顆攀附權貴的心,可眼前這個人確實不是像自己這種小人物能攀附得起的,與其想著要銀子,倒不如大方一些,也好讓鳳陽王偶爾會記得有他這麽一個人——當然隻是很偶爾——餘大富這樣想到。


  楊宗月作為堂堂鳳陽王,又怎麽可能會要這種騙來的東西,而且這點骨董他並不放在眼裏,這些他沒必要跟餘大富說,隻是轉頭吩咐身邊一個侍衛道:“去看看藥煎好了沒?”


  “是。”那侍衛應了一聲便進了翠羽樓,楊宗月又命人把馬車裏的枕頭錦被整理好,和應皇天一起進了馬車,隨後在簾子放下前才對餘大富道:“你那隻大甕可能在前段時間下大雨的時候就被衝爛了,作為這一路的謝禮,本王差人將府裏的雙耳折肩白陶鬹一並送過來,如何?”


  餘大富怔了怔,還沒有回答,就看見那名侍衛領著寶兒端著剛煎好還在冒著熱氣的藥走了過來。


  “王爺。”寶兒改了稱呼,將藥碗遞了過去。


  楊宗月對她微笑,說了一句:“有勞寶兒姑娘了。”


  寶兒看著他把碗端進去遞給車上那人,再轉身回來的時候才道:“王爺對寶兒太見外了,還是王爺心裏仍在怪寶兒……”她說著垂下眼,讓夜色的影掩蓋上她的臉,幾乎看不清楚她是何表情。


  楊宗月抬起眸注視她,唇角揚起若有若無的笑意,嗓音低了幾分道:“寶兒姑娘多心了,習慣這麽稱呼罷了,我並沒有半分責怪你的意思。”


  他的解釋很合理,語調也顯得很溫和,可是聽在寶兒耳中卻別有一種疏離的味道,甚至還帶著幾分委婉,她不由將臉垂得更深,捏著袖角好半響才抬起臉來看這個男人,終是笑了笑向他告別:“王爺請一路保重,也望應公子的病早日康複。”


  “多謝。”楊宗月道了一句,回眸看那人已將藥喝了下去,便將他手中的空碗接了過來,遞給寶兒的同時又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才將車簾放下。


  “出發!”羅青簡短的命令,讓安副校尉牽起馬車,他自己則翻身上馬,包括跟著他來到羅城的一百五十名精騎兵,一行人護送著楊宗月跟應皇天頂著夜色出發了。


  “王爺。”餘大富跟了幾步還想說什麽,可騎兵已經將馬車包圍起來,他隻得退了出去,再回想楊宗月之前對他說的話,看著這樣的陣仗他直覺這幾日自己的辛苦還是有回報的,畢竟馬車裏的人是權勢滔天的鳳陽王,一顆心不由癲了起來,又想到那雙耳折肩白陶鬹可不是光有錢就能買到的東西,如果真到手了,看他怎麽去老頭那裏炫耀……想著想著,圓臉上就堆滿了傻笑,再一回頭,卻發現一旁的女子手上端著那隻空碗癡癡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一動不動,臉上早沒了剛才的笑容。


  “姑娘,這位姑娘?”


  餘大富叫喚了好幾聲,寶兒才將視線慢慢收回,看著餘大富。


  那雙晶瑩的黑色瞳仁在餘大富的眼裏是十分美麗的,讓他想起了老頭店裏的那對黑隕古水石。


  可下一刻,餘大富就愣住了,因為他忽然看見了從這雙美麗眼瞳裏麵流出來的眼淚。


  “姑、姑娘?”她在哭?餘大富瞪大了雙眼,他不由轉頭看了看那支隊伍,馬車已經轉出了金鳴街,再也看不見影了。


  女子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抬手拭了拭淚,忽地卻笑了起來,沾染了淚水的雙瞳顯得更加明媚,便聽女子用著極其溫婉而且美好的聲音對他說道:“餘老板,陪小女子喝上一杯如何?”


  餘大富又是一愣,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這位美麗的女子開口第一句話竟是邀自己去喝酒,驚訝之餘才想起一個問題:“你、你怎麽知道我姓餘?”


  “王爺告訴過我餘老板的事。”寶兒淡淡笑著解釋,隻是當她說起“王爺”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神才微微一黯。


  “哦,原來是這樣……”餘大富一副像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隨即又問:“那姑娘你為何要請我喝酒?”


  寶兒又是微笑,凝視餘大富片刻才又道:“我隻是想跟餘老板談一件生意。”


  “哦?”餘大富不禁好奇了。


  寶兒笑著,輕輕緩緩地又道:“我想知道,王爺承諾的那隻雙耳折肩白陶鬹,餘老板願出多少價錢才能讓給我?”


  啊?

  這、這個女人……竟然在打他的白陶鬹的主意!?


  “請問姑娘……你跟鳳陽王是何關係?”想了半天,餘大富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看呢?”寶兒問得自然,眼底最深處帶了幾分狡黠,幽幽的語氣隻讓人產生無限曖昧的遐想:“王爺他……”悠悠地歎息,卻故意沒有說下去。


  餘大富傻了眼,不會吧!難道這就是羅城中被傳已久的鳳陽王的女人?

  頓時,餘大富肉痛不已,那寶貝還沒到手呢,這……就要轉手送人了?

  即便這就是一個鳳陽王在羅城收的女子,即便他沒有將此女子帶回鳳京,他也不敢惹啊!


  嗚嗚……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