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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羅之神(一)

  厲王十七年,隆冬。


  夜深似海,風雪連天,崎嶇的山道仿佛深陷在雪夜之間,沒有前路,也不存在後路,連腳下的路也顯得迷蒙難見,視野窄小得可憐,黑暗鋪天蓋地,幾乎要將他吞滅,但這些都難不倒他,他想,他一定要找到那個女人,不計一切代價。


  雪一點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山中氣溫本就極低,此刻寒氣逼人,絲絲滲透衣袍,這樣的天氣,就算是像他這種從小就練武的都不可能在山中過夜,更何況是普通人,而方才他親眼見到那穿著裙袍的女人進入山中,他緊追不舍至此,心中愈發肯定她絕對不普通,要麽她在山中另有住處,要麽這裏就是給他準備的又一個陷阱。


  然而就算如此,埋首繼續前行也是他眼下唯一的選擇,若是停下,更是隻有死路一條。


  耳邊是他的腳步聲和寒風呼嘯的聲音,他一腳深一腳淺地走著,心知此山陌生如斯,如若真有陷阱布下,那麽他恐怕很難躲得過。


  不過,不試一試又如何能知呢?

  骨子裏的那股傲氣不減反增,他熊摯紅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命運如此,那麽便是要他麵對的,至於怎麽就淪落到了如此地步,此刻追究並無意義,他的身份地位眾人皆知,根本防不勝防,被那人設計,實屬正常,事到如今,他隻想將這一切查明,絕不能白白走這一遭。


  山路崎嶇難行,更不用說如此大風大雪,但也因此不必擔心有野獸的出沒,可這不代表不會遭遇獵人捕捉野獸而留下的陷阱,摯紅小心翼翼,手中的長刀總是比腳步先行,他在雪夜中披荊斬棘,隻可惜大半個夜都過去了,他依然在山中打轉,黑夜讓他不能分辨東西,便也無法確知方位,直覺告訴他這一路走來早已越陷越深,而非朝著正確的方向前行。


  他已經十分疲憊,寒冷太過,身體的熱量流失得極快,他身上沒有食物,一切發生得猝不及防,他根本什麽都來不及準備,實際上在幾天前,他都還在楚宮裏參加宮宴,年節過去,一年一度的蠟祭又要到來,他也就在這段時間才從鄂邑來到丹陽,原本預計在蠟祭結束之後就回鄂邑,誰知……
——

  年尾的宮宴很多,摯紅久不回楚,居然覺得有點陌生和格格不入,但他的身份又容不得他躲懶,隻能沒完沒了地應付各路官員,他的大哥一如既往深居簡出,他的三弟好歹已經不再是那個隻惦記著四處玩耍的孩子,在觥籌交錯中終於有了幾分楚國三公子的模樣。摯紅有些想不起兩年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但如今丹陽給他的感覺似乎分外遙遠,他在終於得到的一個空檔中看見了一樣來參加宮宴的觀言,便朝他走了過去。


  觀言還是老樣子,拘束而恭謹,哦,不,也許還是有些變化的,至少並不是那麽拘謹,也並非沒有從容,他畢竟不是那個初入宮的新人了,也從巫宗府的小巫祝變成了獨當一麵的神仕,他的氣質分明也是有變化的,從前大概是看不出什麽氣質不氣質的,最多隻是個模樣清雋的少年人罷了。


  “觀言!”執疵,也就是三公子叫得並不客氣,自從多年前在天鎖重樓裏他被觀言找到伊始,就沒改過口,每次一遇到觀言,叫他的名字都叫得十分順口。


  “三公子。”觀言轉過身,不用看清來人,就知道是誰了。


  “最近你在忙什麽呢,我派人去神仕府找你,哪知幾次都撲了個空。”執疵逮住他就是一頓抱怨。


  “三公子派人找過下官?”觀言一愣,因玉蟬並沒有跟他提過。


  “嗯,也不是什麽要緊事,所以沒讓你的侍女傳話。”執疵的主要目的就是找人玩,不過幾次都找不到,他還真是好奇觀言到底是在忙什麽。


  “原來是這樣,可三公子還是要讓下官知道才行,也沒有忙到連見一見三公子的時間都沒有。”觀言微覺抱歉道。


  “這可是你說的,那你不如現在就答應我,下次出去把我帶上,整天待在宮裏悶都悶死了。”執疵開始得寸進尺。


  觀言卻搖頭道:“下官去的地點多是深山險地,不適合帶著三公子,還是趁下官在宮中時約見為好。”


  執疵聞言不怎麽樂意,但也知道肯定有危險,他眼珠子轉了轉道:“那你帶我去天鎖重樓,總不會有危險了吧!”


  觀言經常出入天鎖重樓的事整個王宮都知曉,要說天鎖重樓裏沒有危險,可沒人會這麽認為,誰都不會忘記多年前大工尹因到訪重樓而染上的怪病,也不會忘記周國的王子姬奉在參觀重樓後遇到的一係列怪事,唯有觀言幾年下來都好端端的,這便證明了天鎖重樓對觀言來說是安全的,不過至今為止倒還沒有人問觀言討過這份安全,執疵當年是入過重樓的,現在他開了口,無論出於什麽原因和目的,總覺得都擺脫不了他對那個地方耿耿於懷的嫌疑,實際上他很快也承認了:“那次去還小,根本都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而且仔細想來,那時候我分明是被故意誘去的,不管怎麽說我都想再去一次,就一次,好不好?”這三公子,說到後麵還撒起嬌來,一副不帶我去就不肯罷休的模樣。


  觀言失笑,在他眼裏,三公子盡管長大了許多,也懂事許多,可是一旦撒起嬌來,就好像又變回了當初那個倔強難哄的小孩,性格依然別扭,任性依舊,貪玩依舊。


  “好是好,不過三公子要先答應我,不能亂跑。”觀言道。


  “好!”執疵一口答應。


  “還有,有些地方下官都不曾去過,若是重樓主人不允,屆時三公子可不能嚷著要去。”


  “好。”


  “那就先這樣說定,待下官打過招呼後帶三公子前往。”


  “好!”


  得到觀言的承諾,三公子興高采烈離去,摯紅這才上前,打招呼道:“觀公子還是和以前一樣,無論何時都是那麽好說話。”


  觀言並非沒見到二公子,隻是眼前之人渾身上下包裹著的那股冷漠氣息比從前更甚,讓他有些猶豫該不該上前,也就在這間隙,反而被二公子搶先了,這讓觀言連忙上前行禮道:“下官見過鄂王。”


  “不用那麽多禮。”摯紅表情淡然,從容伸手,掌心朝上,道:“請代我將此物交給他。”


  觀言低頭見他掌心上有一個絳紅色金絲邊的束口小布袋,不禁一愣:“這是……”


  “他知道。”摯紅隻道。


  觀言便不再問,接過小布袋,答應道:“好的,我會轉交給應公子。”


  “多謝。”摯紅微一點頭,轉身離去。


  觀言看著二公子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歎:二公子……哦不是,鄂王還是那麽惜言如金。
——

  摯紅並未在宮宴現場久留,他去了永寧宮,他母親的居處。


  二夫人喜靜,宮宴這樣的場合除非必要,否則她壓根不會露麵,在楚國,若說楚王是一國之尊,那麽二夫人就是一國之後了,在大夫人去世以後,她就掌管著整個楚國的後宮,身份尊貴不言而喻。


  但到底也是臨近了年節,一貫低調的永寧宮多少也沾染了一絲外頭的喜氣,沿途皆是紅彤彤的宮燈,襯得來來去去的宮人臉蛋都紅撲撲的,看上去喜慶得很,不亞於那正在舉行宮宴而張燈結彩的卯月宮殿。


  摯紅行到之處皆有人行禮口稱“鄂王”,自然也有人早已前去通報,二夫人久不見摯紅,心裏早就想得緊,一聽說摯紅來了,當下就將一堆拜帖扔在一邊先一步等在了殿內,當摯紅的身影一出現,她就迫不及待衝了上去,摯紅再是冷漠惜言,在見到自己的母親後整個人也柔軟了不少,他對上母親欣喜的麵容,喚道:“母親大人。”


  “總算把你給盼回來了,讓娘好好看看你瘦沒瘦。”二夫人上上下下打量摯紅,像是一絲一毫都不願錯過,摯紅也就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任他的母親左看右看,而且不僅是看,二夫人摸摸他的臉,又捏捏他的手,顯然就算眼前的摯紅早已長得又高又俊,在她眼裏也始終是個孩子那般。


  摯紅縱容地任自己的母親上下其手,口中道:“別光顧著我,您的身體怎麽樣?”


  二夫人連忙搖頭說:“都好、都好,來,快給娘講講你在鄂邑的事。”她拉著摯紅在席上坐下來,宮女蘭鳶端上茶點,平日裏寡言少語的摯紅,在自己母親絮絮叨叨的詢問中,撿了一些無傷大雅的事說給母親聽。


  母子倆一直聊到了夜深時分,在得到摯紅說會在丹陽留半個月左右的時間後,二夫人仍然不舍得放人離開,讓摯紅在永寧宮的偏殿留宿。摯紅自小在永寧宮長大,直到十三歲那年奪了帥印封了左司馬才搬出去,不到兩年又去了鄂邑,於他而言,永寧宮倒比自己的宮殿要住得久,他難得回來,下一次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便答應了自己的母親,當晚就在永寧宮裏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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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卷開始啦~~~感謝繼續陪伴的讀者朋友,我慢慢寫,諸位慢慢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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