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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夢造夢(六)

  驀然睜開的雙眸濕霧一片,偏是毫無睡意,隻在那樣的濕意中顯得愈發黑漆和沉靜,根本不像是從深睡中掙紮著醒過來的模樣,甚至一與之對視就令人神魂震動,心有餘悸。


  “應公子,你醒了!覺得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觀言從醒後就守候在應皇天的床畔,片刻都不曾離去,算起來,已經足足兩日又一夜了。


  應皇天盯著觀言好半晌,才搖頭,他緩緩起身,這時香蘭推開門衝了進來,見應皇天醒了高興道:“公子終於醒了!太好了!餓不餓?想吃什麽?”


  應皇天又搖頭,卻說了兩個字:“沐浴。”


  香蘭連連點頭:“馬上就去準備,公子稍等片刻。”她說著又匆匆跑了出去。


  觀言仍覺得有些憂心,他一直看著應皇天,見他似是有些脫力,便上前扶了一把,應皇天搖頭道:“不礙事,我睡了多久?”


  “兩天兩夜,到底怎麽回事?夢霞是不是做了什麽手腳?”觀言皺著眉問。


  應皇天再度搖頭:“不是她,是我自己的問題。”


  觀言不解,卻也不急於問,隻道:“總之醒來就好,先沐浴再吃點東西,應該餓了吧。”


  “還好。”應皇天撈起垂落於身前的長發,用綁帶一把紮起。


  他額上的冷汗還沒有完全收回去,觀言想起前兩夜他不知被什麽糾纏以至於怎麽喚都喚不醒的模樣,真正平靜的時間段少之又少,這一覺睡得如此不安穩,必然是疲倦異常的,也難怪此刻他的動作中都透露著一絲乏力,一點都掩飾不了,也讓觀言看得憂心忡忡。


  他同應皇天一塊兒下樓,應皇天沐浴的時候他坐著窗畔喝茶等待,香蘭正在準備早點,忽然那隻眼熟非常的梟兒慢悠悠落在窗外,它輕輕拍打著翅膀,抖了抖身上的塵土,然後朝觀言伸出了一支足,那姿態,十足的睥睨,傲慢得如同高貴的仙子降落凡塵,又宛如貴族的公主伸出纖纖玉手,觀言看得著實啼笑皆非,不過臉上卻不顯露半分,而是鄭重其事地將綁於它足上的信筒取了下來。


  梟兒鬆了鬆足,轉了個身飛上了樹梢,觀言暗自猜想是巫前輩的來信,卻並未將信筒拆開,隻是放在一旁繼續等待應皇天。


  一般而言,應皇天沐浴的時候觀言不會進去打擾,不過這一回時間頗久,鑒於應皇天才從沉睡中醒來,觀言怕他太過於疲憊而一不小心在浴池中再度昏睡過去,於是中途敲了一次門,得到回應後才放下心來再度等待。


  在體力不足的情況下沐浴恐怕更加費時費力,也難怪應皇天出來的時候麵色不見一點紅潤,反而蒼白異常,香蘭見了心疼不已,不斷嘮叨著要應皇天多吃一點,一麵嘮叨一麵將粥和小菜還有點心擺了滿滿一桌,恨不得應皇天能一次全都吃下去。


  “剛剛送到的。”應皇天走到窗邊的時候,觀言指了指信筒,又點了點窗外。


  “你拆吧,順便幫我回信,應該是蓮姨來的。”香蘭抓著浴巾等應皇天坐下給他拭發,應皇天卻要香蘭去拿剪子:“太長了,剪短一些。”


  香蘭蹙眉,舍不得卻隻能遵命。


  “又不讓我幫忙洗,又嫌麻煩,剪了多可惜。”香蘭嘟囔。


  可惜這話沒得到一丁半點的支持,於是不了了之。


  觀言拆開信,就見裏麵寫道:


  “蓮姨很擔心你,盼回信。”


  觀言心下莫名,但依言寫下:“已醒,無事,勿憂”六字,然後他問:“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蓮姨喚醒了我。”應皇天也不瞞他,道:“應該是寞將蓮姨找來的。”


  觀言依稀明白過來,他皺眉:“你醒不過來,是怎麽回事?”


  應皇天垂眸:“許是迷失了。”


  觀言探究地看著他,卻問:“不能告訴我嗎?”


  應皇天沉默,片刻後道:“有一種蟲能造夢,寄生在人腦之中,寄主不得而知,以為是自己天生異能,便如占夢。”


  觀言目瞪口呆,像是在聽一個故事,要不是前不久才經曆過驕蟲一事,他絕不會有真實感,事實上說是真實感,在他聽來依然玄妙,尤其與夢霞打過那麽多次交道,他實在無法想像她腦中居然有蟲類寄生這種事。


  其實自從認識應皇天之後玄妙的事情就遇到過不少,不過還是一次又一次打破他的認知,每每都讓他震驚萬分,隻覺得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變化萬千。


  “剛才應公子說,寄主不得而知,意思是夢霞不知此事?”他在腦中過濾一遍應皇天的話,才問。


  “不錯。”


  “但寞公子知道?”


  “嗯,據寞的描述,他們一族與那蟲應是天敵,夢貘食夢,實際上吃的正是造夢之蟲。”


  “原來如此。”挺合理的,能造夢之蟲,能入夢之物,食夢可不就是食蟲嗎?


  “不過曆經千萬年的繁衍變化,也經曆過蟲貘大戰,如今它們各自留下一支,幾代都不曾遇上,然而天性注定,一旦遇上便是你追我逃,寞想要抓住它,便來找我相助。”


  “這要如何相助?”觀言納悶,但直覺應皇天醒不過來興許“相助”一事極不簡單。


  果然應皇天語焉不詳,隻說:“誘敵深入。”


  觀言暗自分析,誘敵深入的“敵”指的自是造夢之蟲,那麽夢霞約應皇天之事顯然是將計就計,關鍵是“深入”,要深到什麽程度,才會令應皇天靠自身之力無法清醒?

  他出神地看著應皇天思索,仿佛想從應皇天的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來,奈何人家毫無破綻,什麽都瞧不出來。


  “應公子夢裏必定有什麽,能把你自己也困住。”觀言最終隻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差不多,醒來以後並不清晰,不過蓮姨來找我,我還是知曉的。”應皇天並不否認,接了觀言的話道。


  觀言心知再問下去應皇天也不打算說太多,隻得作罷,不過另有一事他不得不問:“那麽,寞成功了嗎?”


  應皇天搖頭:“隻是確定了蟲的身份,但被它們逃脫了。”


  “難道還要再來一次嗎?”觀言不禁心憂,他可不想見到應皇天再一次醒不過來,那感覺非常不好,就好像會永遠沉睡下去一樣。


  “不必,寞自己會解決,這次我之所以會相助,也是為了確定夢霞的能力。”應皇天說。


  觀言這才放下心來,隨後又擔心地問道:“那夢霞腦中的蟲如果被寞吃了,她會如何?”


  “這件事我和寞都不清楚,不過有一件事我是清楚的。”


  “什麽事?”


  “占夢一族至今不過三代,意味著蟲族遷徙到來不超過百年,問題在於繼承占夢的人誰都不曾活過三十,那就意味著就算寞不吃造夢之蟲,夢霞也一樣會在時辰到來那天死亡。”


  “她說她一直在調查她母親的死因……”觀言想起來道。


  “因為她不知道她母親的死與蟲族有關,所以其實再怎麽調查,也不是真相。”


  “那她的母親真的死於全身失血,頭顱不翼而飛嗎?”


  “應該不是。”應皇天說:“夢霞進入我的夢中,在她離開前,我看見了她母親死亡的現場,那一幕,想必就是埋藏在她心中最深的恐懼。”


  “是什麽?”觀言問的時候,不知怎麽也覺得心有恐懼。


  應皇天緩緩道來:“頭顱爆破,麵目皆非,滿床的血,順著床單一直流到地麵。”


  窗外陽光燦爛,觀言卻聽得沒由來打了個冷戰。


  “另有一隻似蝶的蟲在房間飛舞,門開之際,它便飛了出去,夢霞恐怕不曾見到。”


  “難道那就是造夢之蟲的本體?”觀言問。


  “蝶能羽化,此蟲似蝶,興許它離開人體便是羽化之時,不過此蟲生在人腦,除非剖開腦袋來,否則便難以見其真麵目。”


  觀言聽後半晌才長籲一口氣,搓著手臂上因為應皇天的話而想到的那一幕升起的小疙瘩,他還沒開口,應皇天又說:“甚至我覺得夢霞被寄生也是在那時,羽化後的成蟲誕下的蟲卵黏附在了夢霞的身上,在夢霞所不知道的時候便鑽進夢霞的腦中,譬如在她的睡夢中。”說著他頓了頓:“這個若哪一天有機會得知她何時出現的能力,母親又是死於何時,便應能從時間線中大致推導出來。”


  “真沒想到……”觀言輕歎一口氣,原本他覺得夢霞此女咄咄逼人,有時候自說自話,又頗為任性,可這一刻聽了她的遭遇,卻不免生出幾分同情,尤其是這一切她還不自知,更使人替她憂心,偏偏這件事在找不到方法解決之前說也沒有用,或許她都未必會信。


  “命中注定,多想無益。”應皇天對觀言道。


  可不就是命中注定嘛……


  觀言知道應皇天說得對,隻是一時心中複雜,忽而又想到應皇天,他的遭遇,豈非也是命中注定?那麽自己呢?也一樣嗎?若命中都已注定,那又如何掙脫得開呢?


  “你會告訴她嗎?”觀言忽然問。


  應皇天搖頭:“與我無關。除非——”他不知想到了什麽。


  “除非什麽?”


  “沒什麽,下次再說吧,沒什麽要緊的。”


  “好吧。”觀言也不再問,他知道有些事急不來,更有些事變化多端,無法預判。


  “公子,觀公子,你們別光顧著聊天了,快點吃!”香蘭氣勢洶洶從屏風後冒了出來道。


  “別催。”應皇天瞥她一眼。


  “食不言!”香蘭越來越不怕他了。


  “好了好了,再去泡一壺茶來。”應皇天不耐煩地支開她。


  “哼!”香蘭心口不一地跑去泡茶。


  “真好……”觀言忽然感歎。


  應皇天看他一眼,沒說話。


  觀言托著腮,看看應皇天,又看看重樓,再看看窗外。


  一派風和日麗。


  真好呀……


  “別讓我一個人吃。”應皇天不滿道。


  “好啦好啦,幫你吃光就是了!”觀言回過神來,笑說。


  占夢造夢·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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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卷完成啦~~~撒花~~~下一卷不會讓大家等久的,敬請期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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