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鴟龜曳銜(二)

  隔日,觀言果然又在庭院裏找到了應皇天,他穿一襲交領鑲暗色翬文深色單袍,負手立於滿目蕭瑟的庭院之間,對著不知何物正在默默出神,庭院裏寂靜無聲,連落葉都不敢飄飛,像是怕驚擾到他。


  觀言情不自禁低頭看了看自己,他穿得自然比應皇天多,於是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應公子,你真不覺得冷?”


  應皇天轉過身來,搖頭,然後問觀言道,“昭陽大人的事解決了?”


  聞言,觀言雖然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愈發沉重起來,他對應皇天道,“暫時是安全了,但‘鴟龜曳銜’的預言一天沒有解決,昭陽大人的生命就還沒有得到保障。”


  “那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應皇天又問。


  觀言老實地回答,“前來向應公子請教‘鴟龜’一事。”


  應皇天聞言並無意外,他看向長廊那頭,香蘭正朝庭院的方向走來,她手中端著茶水,恰是兩人的份,茶香很快飄入庭院,應皇天抬手示意道,“坐。”


  觀言在應皇天對麵坐下,接過香蘭遞過來的茶,道了一聲謝後便問道,“上回應公子已說到從未見過‘鴟龜’一物,那不知應公子對‘鴟龜’會做何解釋?”


  應皇天不急著回答,反問觀言,“巫宗府和其他官員是怎麽看待的?”


  觀言兀自整理了一下,對應皇天道,“目前綜合起來,有四種說法。”


  “喔?”


  “‘鴟龜’仍然不可避免地被認為是一種像鴟鳥的龜,即鳥首虺尾,由於不能輕易排除這種可能性,因此陛下四處派人搜尋此物,自然,這五日下來毫無所獲。”觀言依次道來。


  應皇天長指托著下巴,仔細聽觀言說下去。


  “第二種說法便是鴟是鴟,龜是龜,就預言的意思來看,鴟和龜決不能碰麵,因而陛下下令全城捕捉龜類,不能放過一隻,無論是誰,找到之後應立刻送入宮中,但就如前日裏我來找應公子時所言,整整三日沒有一隻龜的蹤影,直到應公子將重樓的龜贈予我,我交給陛下為昭陽大人爭取時間之後,才陸續出現其他人找來的龜,為此,陛下專門派人在宮內找了一處安全之所挖出大坑,將這些龜類埋葬起來,以免跟鴟鳥接觸。”


  “第三種呢?”


  “第三種為星象說。”觀言道,“就如同榖國發生的妖星現世那樣,有言論說‘鴟龜曳銜’是一種星象,此種星象近期內就會現世,不過在此之前,由於此種星象從無人見過,因此無法想象那會是什麽模樣,但巫宗府已有專門的人在試圖繪製這種想象中的‘鴟龜曳銜’星象,並且每晚都安排人員輪守觀星,一刻都不許輕怠,一旦發現可能的星象,便要立即上報。而最後一種……”觀言頓了一頓,似是微有遲疑,才又接下去道,“最後一種更像是猜測,對解決預言一事應毫無幫助。”


  “說說看。”應皇天道。


  “那出自一幅圖,圖與預言出現的時間相差無幾,圖中龜背負著鴟,從東升起,由西降落,遂有人將鴟鳥看成是太陽的代表,而背負鴟鳥的龜則擔負著夜間運載太陽的任務,太陽永不墜落,因而便跟永生聯係了起來,一旦談到永生,便又與不死國和不死民,以及黑水、昆侖聯係在一起,因而預言所說的‘鴟龜曳銜’,指的其實是與不死有關的人、事或物,並非真正的鴟龜或鴟與龜之類,所以要保護陛下的話,必須找到混入楚國的不死民,縱然不是不死民,那也是與黑水、昆侖有關之物。”觀言說完了四種說法,便問應皇天道,“對於這些說法,應公子怎麽看?”


  應皇天略略摩挲著茶杯,便道,“鳥首虺尾之物,就算有,要找到它也非一日之功,倘若預言成真,那時間一到它必然會出現,反之,恐怕尋也無用。”


  “怎麽說?”觀言不由問。


  “目前所見,預言皆會成真,那日你是這麽說的吧?”


  “嗯。”觀言點頭。


  “試想一下,若然先一步尋到鴟龜,我指的是有人所認為的‘鳥首虺尾’的鴟龜,假若此物真的存在並最終被尋獲和殺死,而後麵四個字所言之事並未發生的話,你們會怎麽做?”應皇天問他。


  觀言一怔,微微想了一想,才明白他的意思,隻因一旦與應皇天所說的情況一致,便意味著預言之事並未真正解決,他們反而會去懷疑自己是不是找錯了方向,但這樣一來,觀言忍不住要疑惑,於是不禁問道,“那如此說來,這個預言豈不是根本沒有預防之法?”


  “預言就是預先之言,預防是預先之防備,兩者說的幾乎都是還沒有發生的事,試問沒有發生,又如何解決?”應皇天一語道破,又一針見血,“本來想要預防預言發生這樣的做法,就已是太過荒謬。”


  觀言忽然間恍然大悟,沒有發生的事隨便人們怎麽想都可以,所以想要怎樣去預防都是自我想象,包括他先前所說的四種說法,此時看來,顯然對預言一事根本沒什麽幫助,而應皇天的話從根本上提醒了他,原來從一開始,大家的方向都發生了偏移,此時觀言不由地道,“那麽,我們該從後四個字著手,而非一直糾結於‘鴟龜曳銜’一語,是嗎?”


  應皇天淡淡點頭,又道,“所謂預言,成真才能稱之為預言,無法成真那便永遠都是謠言,要讓謠言變成預言,如果換成是你,你會怎麽做?”


  觀言再一次頓悟,應皇天對待事物的看法永遠都有他獨到的一麵,就好像是逆著光去看待一樣,但也是因此,他聽後忍不住一驚道,“你是說,有人在暗中操控,故意要使預言成真?”


  “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理由。”應皇天的話聽起來永遠都是如此肯定,好像從來都不會有所疑惑。


  觀言仍是有些愣怔,並不是因他沒有想過這個,而正是他明明也想到過其中有人為的因素,但卻從不敢如此肯定,更不用提撇開所有其他的可能性不顧隻針對這一點了,然而偏偏從應皇天口中說出來就會讓他感到信服,這才是他愣怔之處,興許是因應皇天從不說沒有把握的話之故吧……不過此時觀言沒有時間考慮這些有的沒的,便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的關注方向就必須放在前麵四國的事件當中,隻要查明誰在那四個事件裏麵有重疊,那麽他就是罪魁禍首了。”在說出這番話的同時,觀言首次覺得預言這件事總算有了落腳點,而不像來之前那樣毫無方向,根本不知該從何調查起,因此他此時已不需要等待應皇天的回答,而是瞬間站起來道,“事不宜遲,我立刻前去調查。”
——

  香蘭端著水果走向庭院,已不見觀言的身影,不由地便道,“觀公子最近總是來去匆匆,相較之下,公子是不是太閑了?”


  應皇天也不言語,隻是順手取了一片果盤中的水果放進口中,香蘭看著自家公子問,“公子難道你打算一直穿成這樣過冬嗎?”


  應皇天瞥她一眼,還未開口,香蘭已暗自猜測著道,“莫非公子因為去年冬天的事才……”她其實已經悶了好多天了,關於今年應皇天突然說要讓身體習慣氣候轉變這回事,前幾年壓根沒有發生過,而唯一的可能就是因為去年應皇天因受重傷而整個冬天都在病中渡過了的緣故,就香蘭所熟知的應皇天而言,他是不允許自身有任何弱點的人,就算傷成那樣也都要咬著牙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痛楚神情的他,才會在大冷天用這種方式來鍛煉自己,而事實上一大早應皇天就已經出去不知道做了什麽活動,他大汗淋漓地回到重樓泡了澡,而後才在庭院裏一個人待著,因此並不會覺得冷,若是冷了,隻要再出去活動一番便好。


  她這樣猜測著,應皇天卻懶懶地堵了她一句道,“你方才不是說我太閑了嗎?”


  “呃……”


  應皇天忽地抬眸向著天際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很快就有長嘯聲回應而來,天邊黑色壓境,就見一隻大鳥從天而降,香蘭自己乘坐過大鳥,所以很清楚這是什麽情況,眨眼間大鳥已停妥在庭院之中,應皇天輕巧地縱身一躍而上,拍了拍大鳥的背說,“走吧。”


  抬首看著僅著單衣的應皇天乘坐大鳥自在離去的身影,香蘭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然後聳聳肩,很快收拾掉了石桌上的茶和水果,自顧自地回到了溫暖的小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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