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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和魚(一)

  南海之外,有異人,水居如魚。多異魚,異珠,異綃。
——

  觀言第三次像個軟骨魚一樣趴到幾案上並發出歎息的時候,玉蟬終於忍不住對他道,“大人,最近你都沒去重樓,是不是跟應公子吵架了?”


  “什麽吵架,你不要亂想。”觀言動也沒動,懶懶地道。


  “如果不是吵架,大人近日又那麽空閑,怎麽不去找應公子?”玉蟬不解地道。


  自從上一次從重樓回來,觀言一直都是無精打采的,做什麽都提不起勁來,玉蟬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她很清楚一定跟重樓裏那位神秘的應公子有關。


  “沒什麽事就不去打擾他了。”觀言寥寥地道。


  “咦?之前不都是沒什麽事才去重樓的嗎?”玉蟬一愣,什麽時候他們的模式變了她怎麽不知道?

  不知想到了什麽,觀言沒由來又歎了一口氣。


  玉蟬不覺走近他關心地問道,“大人,您該不會是生病了吧?”


  觀言搖搖頭,勉強振作了一下,直起腰來,“沒有,我沒事,玉蟬你多慮了。”


  玉蟬也不能強迫他去看大夫,隻能作罷,誰知道她才轉過身去,觀言整個人又像個泄氣的皮鼓那樣癱在了幾案上。


  還說沒事,看大人這幅模樣,肯定有事。


  玉蟬心道。


  她決定找個時間去問問香蘭。


  才這麽想著,門外一個涼涼的聲音傳來,“你家大人得了心病。”


  隨之而來的,是那人過分招搖的笑容,和眉目間顯而易見的狡黠。


  他神出鬼沒,說來就來,又是悄無聲息的,不僅玉蟬嚇了一跳,觀言也吃了一驚。


  玉蟬反應挺快,立刻問道,“應公子,真的是心病嗎?我看大人有些不對勁呢?”


  應皇天一步跨入門檻,玉蟬忙替他倒茶,就聽他道,“難道他沒跟你說嗎?”


  “沒有。”玉蟬搖頭,“大人什麽話都不說,就一直坐著,經常出神,偶爾發個呆,還不停地歎氣。”


  “嘖嘖,這樣的症狀難道你還看不出來?”


  玉蟬因為他這句話愣了愣,看了看應皇天好整以暇的表情,又看了看觀言這幾天一直都茫然失落的模樣,忽地恍然大悟道,“啊,玉蟬明白了!”


  “聰明!”應皇天誇讚道。


  被他這樣一誇讚,玉蟬的神情簡直可以用眉飛色舞來形容,然後她又覺得頗為納悶地道,“咦?可玉蟬沒見到有什麽人啊,難道那人不在宮內?”


  “答對了!”


  玉蟬愈發好奇,又問,“宮外之人?究竟是什麽樣的人,竟然會讓我家大人如此失魂落魄?”


  “玉蟬。”觀言趕在應皇天再次開口前出聲阻止他道,“應公子來了,你還不趕快去拿出點心來好生招待?”


  偏偏那邊應皇天已輕飄飄地一句道,“你家大人喜歡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難道還需要我來告訴你嗎?”


  “哪有!我怎麽會清楚!”玉蟬一邊聽觀言的吩咐準備去拿點心,一邊聽到應皇天這句話腳步一頓,回頭就冒出這句話來,卻被觀言瞪了一眼,趕緊住嘴離開執房。


  應皇天閑適地在觀言麵前坐下,一手支著下巴,嘴角掛著一抹有趣的笑意,也不說話,隻是用他那雙漆黑狹長的眸凝視觀言,似是在探究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想。


  觀言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本來應皇天那雙眼睛就像是能夠讀懂人的心一樣,既深得如同海水一望無際,又黑得像是暗夜撲朔迷離,被這樣盯著真有一種被看光的感覺,像是自己被扒去了皮抽去了筋,隻剩下一副骨架供他觀賞似的,一點都無法令人感到安心,還會生出一股心慌意亂的感覺來,觀言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視線,顧左右而言他地道,“應公子,今日專程來,有什麽事嗎?”


  往常應皇天必定會來上一句“怎麽,沒事不能來”這樣的反問句,但今天應皇天意外地並未出言調侃,反而一本正經地言道,“專程來,自然是有專門的事。”


  觀言一怔問,“什麽事?”


  “我收到一封邀請函,邀請我們前去做客,所以來找你一同前往。”應皇天回答道。


  觀言最近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致,聞言立刻想拒絕,卻聽應皇天又道,“我已經代你答應了對方,所以,你可不能拒絕,拂了我的麵子。”


  “應公子你又——”觀言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應皇天總是如此強行霸道,擅自替他決定好多事,偏偏他有大半都是出自好意,雖然觀言很清楚以自己的性子,隻要不是太出格的事,到最後肯定也會妥協,但總覺得不能那麽輕易就讓他得逞,可又實在想不出能用什麽借口來推辭,怪就怪他這張嘴總是太誠實,根本吐不出不真實的話來。


  應皇天絲毫未在意觀言心中的糾結,像是料定觀言一定會欣然前往那樣,就見他將邀請函取出來,放在幾案之上道,“這樣吧,若你看了這封邀請函還能拒絕,我就另找他人,不強迫你與我同去。”


  觀言心中正想反駁這句話,卻驀然間被應皇天手中忽然現出的華光閃入眼中而猛地一愣,華光大作之下,整間屋子似乎都被照亮了,觀言不由地伸出手去,應皇天便將他所謂的“邀請函”放入了他的手中。


  那原來是一個手掌般大小的貝殼,閃著華光之物便是裏麵一粒如鴿卵般美麗圓潤的珍珠,而邀請的文字則雕刻在珍珠之上,因用的是陰刻法,因而珍珠散發出來的光華之中,便能見到那幾行小字,端的是別出心裁,又晶瑩別致,觀言長那麽大,還從未見過如此奢華的“邀請函”。


  “怎麽?若你仍然沒興趣,那我也不強迫你。”應皇天老神在在,顯然早已吃定了他道。


  觀言要再說“沒興趣”,那便是自欺欺人,而且,他著實被這樣的邀請法子勾起了好奇心,於是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隻能搖搖頭,再搖搖頭。


  這本就在應皇天的意料之中,他笑得令人咬牙切齒,卻偏偏又對他無可奈何。


  “好了,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應皇天也不收回那個貝殼,而是徑自起身對觀言道。


  見他說走就走,觀言連忙跟著站起來問道,“等一等,我們不用帶什麽禮物過去嗎?”


  “走吧,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應皇天頭也不回地道。


  他剛步出門檻,玉蟬就端著點心走了回來,見到一前一後兩人皆要離開,不禁一怔問道,“咦?大人,應公子,你們要去哪裏?”


  應皇天隨手拿起一塊點心衝玉蟬眨眨眼道,“我帶你家大人去散散心,免得他留在這裏繼續害相思病。”


  玉蟬一聽立刻讚同道,“要的要的!我家大人悶在這裏都快發黴了,是應該出去散散心,果然還是應公子有辦法。”


  觀言聽了她的話有點哭笑不得地道,“玉蟬,我看你是被香蘭帶壞了,罰你這個月不準去找香蘭。”


  玉蟬聞言急忙轉向應皇天道,“應公子,您來評評理,看我家大人是不是也被您給帶壞了?以前他可不是這樣的。”


  應皇天看著玉蟬,笑容滿麵地說道,“你說對了,你家大人總算有點開竅了,不過你不去找香蘭,香蘭自會來找你,急什麽?”


  “對哦!”玉蟬恍然,便又笑眯眯地對他們道,“大人,應公子慢走,玉蟬不遠送了。”


  觀言這個正主無疑被冷落了,他不禁對應皇天道,“應公子,你這樣,會把玉蟬寵壞的。”


  “我難得來一次,就會把她寵壞,那麽顯然是你這個主人沒有好好的以身作則。”應皇天睇他一眼道。


  觀言被他堵得啞口無言,不由反省道,“難道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絕不是開玩笑的,如此一本正經地說出來,隻讓人覺得他果真是在思考這個問題。


  應皇天卻不置可否地道,“我們要乘船出行,你不會暈船吧?”


  觀言的注意力就這樣被引開了,他不由問,“乘船?我們要遠行?”


  “嗯,我們要出海。”


  觀言自小在丹陽長大,見的最多的是江河,至於海,隻是聽過,僅有一回也是在夢中所見,也許與真實的海大不相同,但無疑應是比江河更寬闊的水域,沒想到要去那麽遠,觀言連忙道,“可是我們都沒帶行李……”


  “你放心,他們什麽都為我們準備好了。”應皇天卻道。


  “咦?”


  “他們生性好客,一會兒你見到那艘船便知道了。”應皇天說罷,便在前麵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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