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選擇(二)
果然,在兩人一來一回的交鋒後,言書開口了:“沉香,你該清楚這次治療是你現在能爭取的最後機會,哪怕不能根治,但卻可以幫助你好好的多活些日子,對吧?”
“是。”沉香肯定的點頭,表明自己心態。
“好。”言書道:“在這基礎上,我還是要多嘴問你一句,在你眼裏完成太傅的囑托是不是比你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
“那是自然。”沉香似乎很奇怪,為什麽言書會問出這樣不成問題的問題來。
話已至此,再勸解就顯得矯情了,言書看著許漸吉滿臉的不認同,淡定的給這場商討做了蓋棺:“既然如此,我們尊重你的意見。許大夫,看看有沒有法子能在保持這樣狀態的情況下,替他減緩一些痛苦。”
盡人事,聽天命,這道理再淺顯不過了,若是不能兩者具備,便多些尊重吧。
許漸吉無法,看了看屋子裏的是三個人後,終是歎了口氣,認命的出門給這些大爺開些他們期許的藥劑。
細算起來也是奇怪,明明就是患者,偏還指使起大夫來了,也不知道這裏頭算怎麽回事。
成全病人的尊嚴?那他們大夫的尊嚴又該有誰來成全?
一個個有病不治病,反拉著自己陪他們一塊兒等死……
許漸吉憤憤的朝外走,一口氣堵在那兒上不去下不來,到最後也隻能跟自己生生悶氣罷了。
大夫走了,屋子裏剩的便是那些不要命的病人談些不要命的事兒了。
言書道:“說來也巧,你才剛來的時候,正碰上我這兒派出去的一個孩子過來回話,元夕,拿給他。”
髒兮兮的紫色荷包上頭隱隱透出了些許嫩芽,看著像是才發不久。
“太傅的荷包。”沉香舉起雙手接過,喃喃道:“果然呢,佑呈沒有騙我,你真的能夠找到。”
陳述的語氣,沒有太多的情緒,仿佛這個局麵早就在他預料之中。
言書笑了笑,道:“你知道是嗎?與其說你是避開李楓來這兒,還不如說是看準了這邊有了太傅的消息才露臉的吧?”
沉香頓了頓,似乎不清楚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區別,想了會兒不明白也就不想了,坦然道:“是啊,我一直在外麵。”
是了,他待在一旁可以說是等待機會進來,也可以說是隨時窺探,一個身手奇佳的將死之人,實在算得上是一種可怕的存在。
言書下意識的抬頭看了看元夕,後者臉色鐵青,顯然是不大高興了。
也是,作為曾經的殺手,絕佳的洞察力是必不可少的,可現在他卻讓一個人在言書身邊,也就是自己的眼皮底下待了這麽許久,還要別人撞出來才有所發現,這不就是對他能力的絕佳質疑嗎?
旁的也就罷了,這樣的疏漏卻是叫他不能接受的,因為一旦有一,則必有二。
今天言書沒有受傷,不是因為自己維護的絕佳,而是因為沉香本身不存在惡意,可要是下一個人存了惡意呢?
元夕不敢細想。
言書看他這樣,怎麽會不知道他心裏所想,少不得勸慰道:“他隱在暗處,你沒能發現,說明他離得很遠,對我尚且構不成威脅罷了。元夕,你的能力我最清楚,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在你沒有察覺的情況下踏入這個範圍。”
監聽也好,傷害也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能力範圍,對此,元夕能控的範圍顯然遠遠高於其他人。
沉香自是厲害,如今為了某種目的甚至不惜自殘來達到這種狀態,可要比起元夕來,隻怕還有距離。
對於這一點,言書毫不懷疑。
“確實。”沉香老老實實的承認:“在這院落裏頭,我怕的隻有你一個。我也嚐試過想靠近些,可靠近不了。哪怕一絲一厘,你都會在第一時間戒備和反饋。所以我一直離得很遠。”
元夕的五感自然是奇佳的,可沉香在這上頭顯然也不弱,因為某些缺陷,導致他對危機的意識比一般人更甚,所以他能清楚的感知,自己可以觸及的範圍到底在哪兒。
“不用安慰我。”元夕賭氣的背過身去,目光炯炯的看著窗外,對著毛月亮虎視眈眈,仿佛有仇一般。
言書無奈:“這樣大的人了,還愛賭氣,如今我可病著,沒什麽氣力安慰你,你要生氣,且到邊上去。”
聽著話,倒是冷漠無情的狠了。
“哼。”元夕冷哼一聲,越出窗口,幾個騰挪到了屋頂,懶怠再理會這兩個病人的交集。
隻是動靜不小,動作又快,倒將在院子裏頭配藥許漸吉唬了好大一跳,探出頭來瞧了又瞧,隻以為是哪兒來的破貓上房揭瓦的胡鬧。
嘰喳的人走了,沉香愣愣的看著言書,也沒明白自己這是哪句話失了分寸得罪了這個煞星。
言書笑道:“你且別理他,過一會子就好了。咱們隻說咱們的。”
是了,一句話將沉香混亂的思緒重新拉了回來:“太傅說了,他這局是必死的,就像我跟佑呈一樣,如果不死,想要護著的人就一個也護不了。所以若是找到了這荷包,那代表他想護著的人護住了。況且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讓我們不要驚訝。”
這話的意思是,就算沒有他在這裏日夜監視,這荷包的事兒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噗嗤。”言書實在憋不住了:“你若是早說這話,也不至於把我家元夕氣到屋頂上去。”
“是嗎?”沉香後知後覺:“那我現在說他也能聽到吧,既然能聽到,為什麽還要生氣?”
“就是。”言書笑,他有種奇怪的感覺,麵對沉香的時候,似乎是對著一個純真的孩子,你沒跟他計較,也不忍違背他的認為,況且你會由衷的覺得,哄著他是一件叫人高興的事兒:“沉香,你在這兒倒叫我明白了一件事。”
明白了為什麽旁人眼裏冷血的太傅到了你這兒反而成了如父親般寬仁的存在了。
言書道:“這些日子,你便讓許大夫好好給你治著,等好些了,我就帶你去找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