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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章 對峙

  這樣的對峙,在謝韻的夢裏出現了千次萬次,但沒有一次的原因是像如今這樣。


  “老師,您要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私生子而罔顧這場師生之誼嗎?”


  謝韻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冰涼,將往日的所有尊崇都棄之不顧,目光灼灼的看著向安。


  否定則生,應承則死。


  師生一場走到如今的地步,也實屬無可奈何。


  可惜,這次注定是要失望了。


  麵對他懇切的目光,他的老師向安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白道:“青文,你我之間還需要走這些形式的虛禮嗎?不管有沒有言書夾雜在中間,老夫總歸是要死的,不是嗎?”


  一個“死”字包羅萬千,將謝韻身體裏頭沉寂著的梟雄之血暴露無疑。


  是啊,聰明如太傅,怎麽可能看不出來自己的算計?早晚是要死的呀。


  謝韻轉身,一步步的走向隻屬於皇帝的那個位置:“太傅大人權傾朝野,但凡我在您身上學到了一星半點也該明白,隻要您在一日,我這位置便是一日的不踏實。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就像您說的,你我之間早晚都會走到這步的。”


  堆積皇座的都是累累白骨,這世上的帝王又有哪一個是雙手清白的?他謝韻,自然也不能出淤泥而不染。


  “你終是承認了。”不知為何,聽到這個答案,向安不怒反喜,似乎很高興對方能夠這樣告訴自己:“到了今日,你終於敢把自己的本性暴露在我麵前了。很好。”


  一個人,隻有在確認自己有能力反製的時候才會有勇氣把自己的野心袒露人前。


  這隻小老虎,長久以來假寐潛伏,終於有了揚聲出彩的底氣,很好。


  謝韻坦言之前,確實也做好了準備,不管向安是驚懼還是生氣,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對於一個要殺自己的人,這樣的情緒本就是分內應當的,可是,對方卻偏偏笑了,而且這笑不摻一絲雜質,似乎是真心實意的為自己的成長高興,這卻有點叫他心慌了。


  原本做慣了的位置,不知為何突然覺得紮人起來。


  這皇位,原是向安一手扶著自己上來的,都說他性格強勢,可若他不這樣,自己如何能夠在這上頭這般安愉。


  這些年下來,謝韻也不是完全無知無覺,就像言書會將家財散盡自我削弱一般,向安張揚於人前的冷酷驕縱何嚐不是另一種自我削弱。


  如今,他站在自己麵前,一身素衣,看起來與那些普通的老人又有什麽區別?

  謝韻凶惡的殺念在向安大笑的一瞬間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忤逆尊長的不安。


  “我不是非殺你不可的。”雖然自愧於這樣莫名其妙的軟弱,可謝韻還是順從本心的喃喃:“老師,我們之間不是真的非要爭個你死我活不可的。畢竟您是我的老師,這麽些年所作所為也不過都是為了靖朝。我信您的忠心,也知道對您來說,這江山不隻是謝家江山更是您一心仰慕的大哥為之嘔心瀝血的江山。世人都說您事事猖狂,處處越矩,可那又如何呢?你對這座位,又何曾正真有過興趣。”


  所謂貪圖,所謂強勢,不過是在其位謀其事罷了,謝韻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隻是,就因為他如今高居此位,在群臣心裏已然超越了自己這個做皇帝的,所以不管他自己作何想法,這位置卻是不能在座了。


  “師父,等冀州事了,您便告老還鄉吧?”謝韻道:“或者找個理由把權柄交還,帶著妻兒一道回到長明河去。您富貴一生,是實實在在的位高權重,隻要舍得下,總是能安度餘生的。”


  “是嗎?”向安看著這個高高在上的學生,在燭火搖曳下變幻莫測的臉,將方才的笑意統統化作了一聲歎息:“你想拿言書一命,換我家人無虞,是嗎?青文,且不說如今你尚未大權在握,便是真的將權力都收了回去,隻要我願意,你還是會從那上頭跌下來,關於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對嗎?”


  “自然。”謝韻道:“我跟了您這些年,若是連這點認知都沒有,豈不是辜負您的教導嗎?所以,在您匆匆進宮的時候,早已有人在暗中代為照管您的家人。這滿皇城原本就都是您的人,您若想取我而代之,那麽您的家人還有您甘願為之與我反目的言書,十之八九都是活不成的。”


  說來也是笑話,他身位皇帝,身邊的侍衛卻都是太傅的人,他但凡有心想做些舉措,還得從宮外入手。


  謝韻看著向安的笑意,不由也笑了:“老師,您才剛告訴我說,咱們之間不要拐彎抹角,即如此又何必百般試探呢?您今兒若不是真心想違了聖祖爺的令,將我這個正統的皇位繼承人從這兒趕下去,那麽便不要做出這樣疾言厲色的模樣,於您又有何益呢?”


  是了,隻要自己不是真的想將謝韻從這位置上趕下去,其他威脅又有何益處呢?


  ”青文啊。人有信心自然是好事。“向安撿了一處座位安然坐下,素色的衣衫被紅色燭光一照映襯出異樣的冷冽,噙在嘴角的笑意將他端肅的容貌更生動了幾分:“你如今仰仗的所有不過是我對聖祖爺的承諾,自然了,還有我對如今在你手裏那些家人的眷顧。可是,你大概忘了,當初跟著我去昭獄審訊的時候是怎樣的情形。都說太傅冷心冷肺鐵石心腸,怎麽到了你這兒,這些缺點全都不見了呢?你自以為的那些優勢,擺到麵上來說,其實什麽都不是對嗎?”


  拿仁慈做綁架,這樣的事,也虧他做得出來?


  “我知道,你身邊的小水功夫一向不錯,可除了他以外,這皇宮裏頭還聽你話的不知有幾人呢?”向安無視謝韻倏然蒼白的臉繼續道:“哦,也許是有幾個。可是真的管用嗎?”


  若是管用,才剛自己拿著戒尺的時候,怎麽連一個敢於阻攔的人都沒有?


  事實是,隻要向安願意,這謝姓的朝代隨時都能被向姓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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