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變故(一)
言書說的明白,元夕在這上頭卻常有不通透的時候,呆楞楞的聽著沒有反應:“這裏頭算什麽說的?我怎麽不明白。”
宛芳倒是清楚,道:“也沒什麽好不明白的,你且看如今皇上的做派,可是個能允許別人在他麵前滿身弄鬼的?”
親君衛是個什麽所在?李集作為小頭領,不說一心向著皇上,反而背著他幫襯康王爺這樣的旁親,若是被知曉了,能得什麽好?
言書道:“這還隻是一樁,另一件,那康王爺是何樣為人,外人不知道,觀察了這些年,我們總是知曉一二的,有些什麽勾當大致也清楚。我原以為李集身份尷尬,因此進不得內裏去,如今看來倒是錯了。這事兒可大可小,若是擇不幹淨,救與不救還是兩說。”
康王爺不省心,上頭又有皇帝虎視眈眈,言書如今帶著七寶閣,又是拆家又是鬧騰著交權就是為了求個安心,哪有在這當口拖著幾百口人為了一個李集一到去死的道理。
若這李集還是清白的,那作為故人,又與言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無論如何都該救一救的,可要是不清白呢。
單看他在冀州的行事作風,再說今日的神色情形,這所謂青白怕也隻是他們這些旁人癡心妄想罷了。
元夕雖不大通人情上頭的事兒,可也明白了幾分道:“按你的意思,不救也就是了,可又覺著那是李家正支上頭的最後一絲血脈,心裏放不下是吧?”
言書就是這樣,嘴上狠絕,行事也算果敢,可心思千轉百回的,淨愛折騰自己。
言書道:“如今說這個,總是為時尚早。可不可恕的,你我嘴裏說出來怕也不算。靜觀其變罷了。”
再一則,如今壓在上頭的太傅被皇帝支了出去,朝中又因鄭執中一事被牽連了不少人去,尤其是光祿勳和大理寺卿兩個職位,一個主宮內人事,一個主官家刑罰,怕是有不少人要虎視眈眈。
謝韻雄心,在這上頭差著言家幫助考察了這些年,大抵的盤算還是有的,隻一點,那就是底下皇親。
他年輕,編排出去一個壓著他卻也幫著鎮壓旁人野心的太傅,留在朝裏的那些蠅營狗苟自然也到了冒頭的時候。
該整理的消息,言書去冀州前就一一送到了,隻盼著他能沉下心氣徐徐圖之罷了。
接下來的日子倒是波瀾無驚,除卻每日要喝許漸吉和元夕一塊兒研製的所謂驅寒的藥物外,倒也沒什麽格外痛苦的事情。
閑時品茗賞花,焚香弄曲,倒是十足的閑散公子做派。
東街新開了一家甜品鋪子,裏頭的湯水煮的甚好,尤其是那一盞鴛鴦合歡羹,名字聽著俗氣,滋味是真的不錯。
元夕得了趣,隔三差五的往外跑,還不忘給另兩位往裏帶,哪怕言書他們並沒有那麽愛甜膩。
他又喜水,每每傍晚,就牽扯著言書往湖裏頭走,寬了衣裳赤裏白條的就往下紮。
楚晉偶也見了幾回,笑歎了幾聲,說是元夕這個野人兒混鬧,拉著家裏這個素來套著“雅正”殼子的主子,滿院子胡鬧,今兒撲蝶,明兒捉鳥,還這樣沒個正形的玩水。
他原想著勸一回,可陡然見了言書臉上的笑意,倒也不忍心勸了,隻當是放這一回假罷了。
既不勸,還得盡顧著言書的身子,他雖不下水,卻也愛拿個魚竿子在岸邊坐著,這幾天的日頭最毒,他們在那兒一呆就是一兩個時辰,又不能叫人打傘毀了他們興致,思來想去,還是搭個涼亭的好。
第二日,他們再來時,便見了個簡易的涼棚,頂上密密的鋪了芭蕉葉子,四麵又是通風,過著水汽的清涼。
元夕歎為觀止,隻道言書好福氣,有這麽個人,心疼著他。
一邊感慨,一邊又去邊上瞧,等看到了摞在旁邊的小矮幾,除卻言書愛吃的,也有自己喜歡的,當即歡喜的跟什麽似的,止不住的讚。
言書看了好笑,道:“你真是越大越成了孩子,天天那麽歡喜,看著點吃食就覺著誰都對你好。真是不容易。”
元夕嗤道:“我自容易滿足,哪像你似的,左邊好了,又煩著右邊,周遭滿了又去想那上頭,倒像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似的。”
說罷,又起了興趣,道:“我前幾日潛下去瞧,看見不少魚,咱們比賽如何,你釣我捉,如何?”
言書笑道:“釣魚講個心氣,要是存了輸贏的心,反倒失了本意。再者說了,你這一頭鑽下去,又是翻天覆地的鼓搗,我在這邊釣了這幾日了,你可瞧見我釣上過一條沒?”
元夕也笑:“原是你技術不好,偏還怪人。”
說罷也不理他,隻退了外衣就想水裏鑽。
如此一過又是月餘,直到邊境傳來消息。
原以為這場仗,謝韻雖是拿向安做了筏子,想著一舉兩得,可即是他登基後的第一場仗,自是有著萬全準備的,不看別的,隻說他當日來弦月殿上的狀態,就不該有疏漏。
卻不想,才去了一月,傳回來的卻是戰敗的消息,不止如此,戰報上還有一條,更叫人悲痛難當。
國之棟梁,太傅向安,在與敵軍的交戰中,中了其誘敵深入的奸計,貿然入險地,終是不幸戰死。
據傳,消息才一入宮,皇帝就驚痛的暈了過去。
幸得幾位太醫聯合施針,才勉力將他喚醒,謝韻悲痛向安戰死,醒了以後就將所有人趕了出去,禁閉著殿門,不吃不喝不說話,任誰叫門也不開。
皇後貴妃帶著一眾妃子在門口跪求了一夜,也沒見門裂了絲毫縫出來。
待到了上朝時候,又有丞相領著大臣,在太和殿門口跪了一圈,隻等著謝韻定了心神,跨出門來,好拿主意。
按著往日,但凡謝韻發了性子,多是向安提了戒尺氣勢洶洶的敲了門去把他揍起來,或者由太後慈語相慰,拿祖上的功德激他。
可這回,出事的是太傅,更不巧的是,太後大半月前就去了泰安寺,一時半會兒怕也趕不回來。
放眼朝堂,竟是沒人能勸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