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設套
沉香不是個擅長領頭的人,從前佑呈目遠在,他跟在他們後頭,今天他們不在,他就自然的跟在了韶華後頭。
於錦素在外頭鬧了一會兒,遠遠的還真被她攪和出人來了,還是言書那小畜生身邊最得寵的隨從,如果她記得沒錯,這個就是韶華。
於錦素嗤笑了幾聲,調高了嗓門道:“看你們這樣出來,倒叫人分辯不出這是向府還是言府了。”
正巧言書吃完了最後一口,宛芳在那兒收拾,聽得這一聲也是皺眉,道了一句:“無趣。”
言書沒聽清楚,笑問了一回:“什麽?”
“無趣。”宛芳低頭道:“做母親,做妻子到這份上,實在是無趣。”
“是啊。”言書喃喃:“或者在她這樣的人眼裏,除了自己和她兒子,再沒有旁的能被當做人看了吧。他們傷人是天經地義,旁人回擊就是喪心病狂。”
於錦素沒想過,今兒能這麽輕易的進這門來,跟著韶華走的時候還頗有幾分不確定。
說起來,這清音苑她小時候也來過,在她印象裏也隻有墨白青三個顏色,冷冰冰的沒有半絲人氣。
可如今往裏一走,才發現早已是不同天地。
紅的,黃的,粉的,藍的,紫的,昔日肅穆的院子像是被打翻了染料鋪子一般,五彩繽紛的。
尤其是那一棵才移植過來的粉櫻樹,那原本可是宮裏才有的東西,為了討言書歡心,太傅居然就這麽越矩弄了一棵在自家院子裏頭。
“狐媚。”想起當初言書和淩戰的那些傳言,這兩個本不適合用在男子身上的詞兒就這麽突兀的從她嘴裏蹦了出來。
於錦素粗粗的看了一圈,除卻院子外守著的那些,另有兩個婆子和四個粗使丫頭在院子裏忙碌著,小廝不計,瞧這陣仗,倒真是把他當大家閨秀養著了。
行禮過後,早有識趣的丫頭打了簾子,領著王妃進了屋子。
按理來說,她這樣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貿貿然的進男人的屋子實在是於理不合,可一來滿屋子的仆從,二來兩人年紀相差懸殊,倒也不至於傳出什麽閑話來。
往日在宴席上,於錦素也曾遠遠見過言書幾回,隻記得是個眉目俊雅的年輕人,卻不想長的這樣好,尤其是那一雙眼,含情帶笑的,看著倒真是不負多情公子的名號。
言書擁被而坐,因為虛弱所以沒有完全起身,隻是略微欠了欠身子,歉然道:“玉璃抱病在身,不能起身行禮,還請王妃恕罪。”
禮行了半晌,卻沒有等來一句客套的大可不必,言書笑了笑,也不在意,直起了身子示意宛芳再取個靠墊來。
“大膽。”跟隨而來的嬤嬤氣勢洶洶的道:“王妃沒叫起身,你一個婢女怎麽敢自作主張的站起來?”
大膽?言書抬眼看了看叫囂的婆子似是有些不解,這兒是向安的院子,如今是自己住在這兒,一個康王府粗使的婆子,在這兒大呼小叫的訓斥自家的大丫頭,倒不知是誰大膽了。
於錦素挑了一張順眼的位置落了座後,朝著那嬤嬤揮了揮手道:“罷了,言公子本是商賈人家出來的孩子,哪裏會懂大戶人家的禮數,便是如今入了這太傅府,得了我姑父垂憐,也不過是沾了點福祉罷了,那就能脫胎換骨成了龍虎?”
“你!”韶華不服氣,才想上前,卻被宛芳一把按住,這種時候,他們這些做家仆的不便插嘴,否則怕是要給言書惹禍的。
好在,他們主子身手雖是不行,嘴皮子卻利索的緊,打嘴仗這種事從來不要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操心。
聽於錦素這樣編排自己,言書也很好奇,道:“這是怎麽說的?聽下頭說,康王妃來著清音苑看了玉璃好幾回,想來是體恤玉璃險些喪了性命。平素太傅過來也多叫免禮,不想倒在您這兒失禮了。說起來倒確實是玉璃不懂規矩。”
“自然是你不懂規矩。”這種明褒實貶的話,於錦素是能分辯的,可眼下,這樣的口舌並不算要緊:“你也不用在這兒給我裝乖巧抖機靈,橫豎我不吃你這套。我今兒來,原也是有事要問你。你們幾個,下去。”
對於她這種一進來就覺得自己是主人的架勢,韶華他們都有些訝異,不約而同的去看言書的臉色。
“怎麽?我還使喚不動你們了?”於錦素氣怒道:“這兒是太傅府,是我姑姑姑父家,你一個言家的商販,跑這兒來充什麽主子?劉媽媽,把他們都給我趕出去!”
於錦素素愛排場,進進出出帶的仆從人數總是要跟自己身份相符,因此這一窩蜂的湧進來的,倒叫人錯覺在數量上是她占了優勢。
言書揚了揚下巴,示意韶華他們幾個出去,獨留宛芳一個對著這麽些婆子。
屋子裏原有些藥氣,怕言書難受特意熏了蘇合香,如今被人味兒一衝,就有些氣悶難聞了。
宛芳趁著人散了些,順勢將窗戶打開,灌了些許冷風進來。
言書感激的笑了笑後,溫聲道:“王妃有什麽,隻管問便是。”
他這樣識相,叫人有火也發不出來,憋屈在那兒更覺氣悶,於錦素哼了一回冷笑一聲:“我隻問一句,你也痛快些,小王爺的事兒是不是你做的?”
這康王妃的性子,言書從前也有耳聞,都說是個不大成器又沒什麽腦子的,現在看來,傳聞誠不欺我,這樣跑過來問,難道還指望言書直白的回答,你兒子就是我找人揍的不成?
言書無辜的眨了眨眼,輕聲細語道:“王妃誤會了,玉璃不敢。”
委屈的語調,配合眼角那一抹微紅,倒頗有幾分泫然欲泣的樣子。
說實話,言書的長相很有欺騙性,尤其是對康王妃這樣年紀的婦女來說,更是容易招人憐惜。
如今又這般刻意示弱,倒叫她滿腹怨恨無處發泄了。
她原是抱著替兒子討回公道的想法來的,卻不想碰上了這麽一塊軟棉花,一拳打上去全無反應,便是強悍如她一時也不知該作何舉措,隻能抬了頭與身邊強勢的嬤嬤麵麵相覷。
“怎麽回事兒?一個個都在外頭躲懶,當心言公子叫伺候。”
屋外一聲輕叱,卻是佑呈陪著向安一同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