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
姐弟倆做鄰居的小區在東郊的政園。
蔣驚瀾為了緩和二人的關係確實下了血本,政園的房子寸土寸金,沒點家底的買個廁所都能賠上半副身家,他卻眼也不眨地大大方方給兩人一人一棟二百來平的大別墅。
有錢人都不怎麽愛出門,或者說他們平日裏待的地方普通勞苦大眾想象不到,也碰不著麵。政園占了廣闊的地理麵積,綠化不要錢似的堆砌,園林工人使出渾身解數把那些比房子還多的花壇植物修剪成各種各樣奇妙的形狀。穿梭在迷宮一般的道路上,不僅沒人,老半天連條狗都看不見。繁華的外表和冷清的內在碰撞,使得眼前這片“廣寒宮”像一座巨大而陰森的陵墓。
王簡帶著幾個小警員一邊聽著導航裏誌玲姐姐甜美的聲音,一邊在“墓道”裏打圈兒,走過第三片不知名花叢,幾乎以為自己遇上鬼打牆時,才終於在層層大樹的傾蓋之下找到了目的地。
兩棟中式別墅前後排靠著建立,中間由一條穿溪長廊連接,這樣的大手筆與其他房屋建製格外不同,一看就是一家人住的。
離他最近的那位年輕刑警感慨道:“在我們老家那邊也興兄弟倆把房子建在一個大院子裏,沒想到有錢人家也搞這一套,我以為他們都是那種為了爭家產拚個你死我活的類型呢。”
王簡揉了揉他掛著大眼袋的一雙眼睛,“你怎麽知道人家背地裏是不是鬥得正厲害?我看這姐弟倆關係就算不上好。”
身後的刑警搭了腔:“跟前這個就是蔣平戈住的,他每半個月會來兩到三次,基本是半夜到,白天就走。蔣浸涵那棟房子自從建成到現在,從未有人進來過,連打掃房子的保潔員都沒找過一個。”
王簡記著謝珹的囑咐,先帶了一小隊人圍著蔣平戈的住宅觀察了一番,進了庭院再朝後邊走,隔著麵積有他家五個客廳大的人工湖遙望蔣浸涵家的大門。
因為久無人居,那裏連栽種的植物都枯得枯死得死,一溜煙的常青植物聳拉著腦袋站好自己的最後一班崗。堂前飄著不知哪年哪月落下的黃葉,滾著秋風哆嗦。
他們當下判斷,確實多年沒人踏足過這塊土地。
另一個小隊巡視一圈回來,帶頭的道:“大門前後各有兩個監控探頭,回廊上沒什麽發現。”
王簡當即就要打電話給謝珹請示,謝珹卻先他一步打了過來:“你在政園嗎?”
“在的,我們找到了倆人的住所,剛才發現蔣平戈家大門上有監控,但我們現在不方便調取。”
謝珹回說:“不急,老梁那邊說蔣平戈正在來政園的路上,你們暗地裏盯著看他有什麽動作。”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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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最近的任務除了查閱大小信息,其他時候都盯著羅無憂,實在沒空去片場時,二人也保持著微信交流。
霍璿琳好不容易從蔣平戈那頭脫身,正悠哉悠哉地躺在她的寶座之上喝奶茶,看到叮叮三五不時地看一眼手機,又笑得格外淫/蕩,忍不住八卦:“呦,司徒夜闌,在這樹葉飄黃的季節裏,你這桃花開得倒是挺旺啊。”
謝珹正送完檔案回來,路過叮叮的座位時一手拍在他的肩上:“當初誰說那女人腦子有問題脾氣差毛病多來著?司徒境澤是你嗎?”
叮叮“啪”地打掉謝珹的手,挪開肩膀不滿道:“別胡說八道,我這是工作,工作!”
謝珹被他甩開手,倒也不生氣,“人家是大明星,能看得上你嗎?要我說啊……”
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原本就安靜的辦公室內驟然傳來一陣響亮的電影台詞:“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輪得到你這妖怪來反對!”
除了謝珹以外的眾人先是一通狂笑,然後齊刷刷轉頭看向那位勇士——鍾愈正手忙腳亂地關掉手機視頻,然後尷尬地抬起頭:“我那個……自動彈出來的。”
她偷看了謝珹一眼,又補充了一句:“沒有影射的意思啊……”
謝珹頓了頓,露出個親切和藹的笑容:“以後上班時間不許玩手機,知道嗎?”
“我沒有玩手機。”她把手機攤開,“我查到了一些事,可能和案子有關。”
謝珹把頭湊過去,入眼就是個蛤/蟆精的特寫大臉。
“……”
“不好意思點錯了。”鍾愈滑過屏幕,緊接著一段帶圖的文字映入眼簾。
她解釋道:“這是很久以前的新聞報道,‘郵票’第一次在國內流行,是十年之前。不過因為當時各方麵條件都沒現在發達,雖然因此想躲避警方的追查很容易,但於它本身的流通也不方便。在一次大範圍的禁毒行動中,‘郵票’第一次被警方嚴厲打擊,隨後風波就平淡了。LSD本身很便宜,單位售價僅有可/卡因的八分之一,不被重視也在情理之中,這麽多年隻在小範圍內流傳。”
謝珹看完了文字,抬眼看她:“你想說什麽?”
“寒武當年不是有一雙兒女因為幼年在海外留學所以沒有被牽連獲罪嗎?LSD在國外一直流行,國內沒什麽知名度,正是十年前突然盛行,此後才慢慢傳播開來的。而且十年前正好是李家現任家主成名的時候,所以我猜測……”
“你別猜!”謝珹連忙打住她的話,臉色不是很好看,“這是你小孩子家該管的事兒嗎?還沒學會走路就想著跑了。你隻是個刑偵隊的小警察,手別伸太長了。”
鍾愈有些疑惑他的態度,“可這和案子也有關係啊。”
謝珹往她身前湊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你知不知道自從上次賀衍暗示最近會有人伺機報複我之後,我上公共廁所都得騰一隻手出來壓著槍,就怕哪兒竄出個他的走狗給我當頭來一棍子。就連在外吃飯,我都恨不得拿根銀針出來試毒。”
鍾愈一愣,“其實你可以不用把吃飯和上廁所放在一句話裏,說一項我就明白了……”
“明白?你明白什麽了?”謝珹輕輕點了一下她的眉心,“平時抓個壞人打個流氓都無所謂,哪怕親自逮著個流竄十年級別的連環殺人犯也沒什麽,他們本身就是孑然一身的底層渣滓,被正道的光一照就立馬現原形了。可另一類人和他們又不同,這些人長期窩在黑暗裏,就像蟻團一樣,用身體拱外圍的火。即便付出無數條性命,隻要核心不受到打擊,就永遠不會停。被這樣的亡命之徒盯上之後,隻會落得個永無寧日的下場。”
鍾愈沉默了兩秒,“我知道,可我不害怕啊,你不是說每個警察都不特殊嗎,總要有人去做,是我是他又有什麽區別?”
謝珹咬了咬後槽牙,沒想到這麻煩精還挺伶牙俐齒,把自己的話活學活用了。
鍾愈歎氣:“我知道自打我進隊,你就沒怎麽看重我,覺得我隻是個剛畢業的小屁孩兒,可我真的不覺得這些事有什麽為難,我也可以盡一份努力。”
“你不害怕,我害怕。”謝珹掐了掐眉心,“到底要我怎麽說?我不覺得你沒能力,也從來沒有看輕你,我隻是覺得有些事情不需要你去冒險,畢竟該扛的我都能扛。”
“……”
鍾愈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抬手捂住心口。
“你幹嘛?”謝珹狐疑地瞥了她一眼,“說不過我,想裝心絞痛碰瓷兒?”
霍璿琳蹬著椅子轉到二人中間,誇張地撩起耳邊的頭發,把耳朵朝謝珹的方向豎起,“嘖嘖嘖讓我聽聽,珹哥嘴裏居然吐出了象牙,真是活得久了什麽事兒就能見到。”她朝鍾愈拋了個媚眼,“我單方麵宣布這是世界第九大奇觀,在座各位沒意見吧?”
謝珹莫名其妙,“我說什麽了?”
叮叮終於舍得放下手機,也分出眼神看他,感歎道:“老大,你剛才說話的時候好man哦,我第一次看見你這麽有擔當……不對吧,你說你是不是被奪舍了?”
“神經病?我一直很man好不好。”
叮叮輕哼道:“你就從來沒說過要保護我之類的話。”
謝珹翻了個白眼,“大哥,我叫你一聲大哥,你保護我行不行?”
“也行。”叮叮從善如流,“叫吧,弟弟。”
“哎我操。”謝珹屈起指節就要朝他腦殼上敲,“給點陽光你就燦爛。”
他和叮叮鬧成一團,霍璿琳趁著這個空檔湊到鍾愈耳邊,一副十分了然的口氣:“他這種給個梯子就能爬到廳長禿頭上麵去的人,居然會害怕你受到傷害……阿愈,不鳴則已啊。”
“他是這個意思嗎?”鍾愈嘴上這麽說著,臉頰卻飛上兩團可疑的紅霞。
霍璿琳笑得八卦又猥瑣,“肯定啊,我能理解錯?我早就看出你們倆之間有點東西,你這點心思……都懂的。”
鍾愈轉念一想,霍璿琳也暗戀梁遲煜,她一定比自己明白得多。於是她看著霍璿琳嚴肅地點點頭,“共勉。”
各懷心思地鬧了會兒,最後,還是王簡的一通電話打破了僵局。
謝珹甫一接通,那邊就傳來陣刺耳的尖叫,緊接著是玻璃容器破裂的聲音,王簡的嗬斥聲並不清晰,好一會兒之後才對上了聽筒。
“老大,出事了!”
“聽到了,說。”
“副隊通知了蔣平戈會到政園的事兒之後,我們就一直在周圍等著。一個半小時之前蔣平戈的車出現,除了他還有兩個女人,三人一起進了別墅。”
霍璿琳忍不住插嘴,“你看我就說,他身體真不錯……”
謝珹略微皺眉:“然後呢?”
“然後大概過了四十幾分鍾,裏頭傳來女人的尖叫聲,我們一開始沒好意思進去,畢竟誰知道是叫什麽呢……後來有一個女人就跑出來了,她看起來特別害怕,脖子上還有很深的掐痕,那啥,不管是因為什麽,我們都隻得進去看看了。”
王簡大概是找了塊安靜的地方,那頭也沒再傳出什麽噪音,“我們進來之後發現蔣平戈裸著上身,拿著把刀到處亂刺,另一個沒跑出來的女人整個人被嚇得躲在角落發抖,蔣平戈依然像瘋了一樣不管不顧地揮刀。我們的人把他製伏了之後,他還是沒有半點神智,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話音一落,所有人神色都變了。
謝珹追問:“他是……”
“我們在床頭找到了大量的‘郵票’。”
正說著,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外麵衝進來的刑警額角的汗水還沒來得及擦掉,失去靈活性的老門軸刺耳的“吱嘎聲”充當著他大喘氣的背景音:“不……不好了隊長!”
“蔣浸涵跟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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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詞及蛤/蟆精出自電影《大話西遊》。我擦,蛤/蟆居然也是屏蔽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