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papa”？
小萌不明所以地看著齊羽城，他不明白，難道太爺爺和奶奶還有假的麽？
抱著小萌走到巨大的玻璃牆邊，陌奈霖臉色蒼白地躺在那裏，除了呼吸機在不停轉動，心電監護儀上忽高忽低的線條在昭示著這個人的生命體征之外，完全看不出他活著的痕跡。
“小萌，你認識他嗎？”兩人長得真的很像，一樣的眉眼一樣的鼻梁，連說話的語氣都非常像，區別僅僅在於一個是冷硬的成年人，一個是軟萌的小肉團子。如果不是一般人不會往那個地方想，恐怕小萌跟陌奈霖的關係根本瞞不住。
“大魔王！”小萌驚訝地瞪大眼睛，雖然跟照片上有些不一樣，但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幹媽以前專門找了好多雜誌，指著雜誌上的人告訴他，大魔王就長成這個樣子。時隔許久，但是他還是認出來了。
“嗬嗬，你媽媽教你的嗎？對，裏麵躺著的人就是大魔王，”齊羽城唯恐天下不亂地說，“但是，他又不僅僅是大魔王……Cest ton père（他是你爸爸）。”
“Mon père（我爸爸）？”小萌驚訝地看向齊羽城，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出是不是謊言。
齊羽城靜靜地等待小萌消化，小萌曾經不止一次地告訴自己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爸爸人選是上官熙……但是，小萌啊小萌，誰讓你家這個親爹太強悍？根本不給繼父出現的機會！
“齊叔叔，為什麽他一直睡覺覺呢？他也和媽咪一樣生病了嗎？他為什麽要住在玻璃房裏啊？他要像海洋世界裏的海豚寶寶一樣呆在玻璃房裏讓大家參觀嗎？”小萌趴在玻璃上，臉緊緊地貼在上麵，想更近一點看看這個“爸爸”是什麽樣的，印刷在雜誌上的照片始終跟有血有肉會呼吸的真人是不同的。
“嗯，他生病了，很嚴重的病。大家都不能進去打擾他，所以專門做了一個玻璃房，把他放在裏麵，這樣他的爸爸媽媽才能夠看到他。”
小萌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陌奈霖，問，“那他是不是因為生病了沒人和他玩所以才總是跟我搶媽咪？”
陌奈霖在小萌心中的形象跟上官熙在他心中的形象完全成反比。小萌有多喜歡上官熙，就有多討厭陌奈霖，而究其原因，主要就是因為陌奈霖總是搶走艾冉，從而讓艾冉陪伴小萌的時間驟減，而上官熙則總是想辦法寬容艾冉，給艾冉盡可能多的時間照顧家庭。
“嗯，不過現在他已經病得沒有辦法再跟小萌搶媽咪了。”齊羽城的態度一樣中立，甚至是偏向於反對陌奈霖的，這會兒能夠不趁機給小萌灌輸反對陌奈霖的思想就很好了，自然不能奢望他幫陌奈霖講好話。
小萌想了想，覺得一輩子的難題都不會比這個問題更讓他難以抉擇。如果聽媽媽的話，幫助這個大魔王的話，那大魔王好起來了就會跟自己搶媽媽；但是如果不幫助大魔王，他好像又很可憐……，“齊叔叔，大魔王如果不好起來會怎麽樣呢？”
“他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再也找不到了。”
消失？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消失”兩個字，小萌小小的腦袋瓜裏冒出的就是媽媽突然從幼稚園消失的畫麵，不好，“消失”不好！
小萌張嘴朝著玻璃牆吹出熱騰騰的氣，形成霧蒙蒙的水汽，然後抬起小胖手寫上“papa”，其實他想寫“大魔王”的，但是這三個字太難了，隻能改寫“爸爸”的英語簡寫了。然後嘴巴裏念念有詞，“大魔王，我會幫你打跑怪獸，你要快點好起來哦，但是我們要先約好，如果你好起來了就不能再跟我搶媽咪哦！”
兩天以來毫無半點反應的男人似有所感一般，規律的心電感應器上的心跳陡然出現波動，陌奈霖緊閉著的眼睛竟然緩緩地張開，視線遲鈍而渙散地飄忽著。片刻後似乎終於能夠找到焦距，直直地看著對麵趴在玻璃上的小肉球，以及玻璃上歪歪扭扭的“papa”……爸爸？
“哇哇哇！齊叔叔快看，大魔王醒了誒！我是英雄，我是大英雄！”小萌興奮地使勁拍打著玻璃牆。
陌奈霖清明的目光猛然呆滯地盯著他們，但是心電感應器上的數字卻飛快上升著……情緒波動這麽大？看來是看清楚了，也……猜到了？
重症病人不正常的心律波動很快引來了大批醫生護士。看著眾人如臨大敵地朝監護室裏趕，而陌奈霖一副恨不得馬上撲過來的表情，齊羽城抱起小萌，得意洋洋地對著小萌肉嘟嘟的臉蛋“啾”的一聲狠狠地親了一口，然後看著陌奈霖，刻意一字一頓地說，“沒錯，你兒子！”
齊羽城抱著小萌退到長椅上坐下，沒錯，他就是欺負病人，能夠壓過陌奈霖那種變態一頭，管他是不是生病，反正他高興就行！
自從帶著小萌在陌奈霖的監護室外招搖一次以後，齊羽城再也沒有沒有把那個寶貝蛋帶過來，就像那天的一切隻是陌奈霖意識飄忽時做的一場夢。不過齊羽城這個跟陌奈霖相見兩厭的人每天都會準時出現在重症監護室外，拍一張照片，然後消失……
不管陌奈霖是不是把那個在玻璃上寫“papa”的小男孩當成一場夢，他出現的效果卻無疑是顯著的！
原本就心神堅定，意誌力極強的陌奈霖更是突然展現出超出常人的巨強大意誌力。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陷入昏迷過，即便後來身體情況幾次嚴重到不得不下病危通知書，他的意識都是極端地清醒的。
陌奈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用最好的態度配合著醫生護士的要求，連李立希都嘖嘖稱奇，簡直乖得就像人換個個芯兒似的。隻有每天應艾冉的要求來拍一張陌奈霖照片的齊羽城知道，不過是風雨欲來片刻的安寧而已。比如說每次看到自己出現時，那個麵無表情但是充滿疑問又凶狠的眼神……聽說再過兩天他就能從重症監護室出來了，也就到了自己棄艾冉而逃的時候了！
齊羽城還是猜錯了，所謂的“再過兩天”這種猜測，到了陌奈霖的身上，隻會不停打折扣。所以第二天當他無知無覺地抱著小萌走進醫院大門的時候，傳說特別積極接受治療的，特別容易溝通的病人突然稱了稱砣鐵了心似的，已經在堅持要坐上輪椅往艾冉的病房去了。
“陌先生，雖然你可以不用再呆在重症監護室，但這並不代表你就身體健康了！”值班醫生對這個傳說中特別聽話的病人很無語，“您肋骨斷了三根，三根您知道麽？還有您的手和腿，都是重傷的狀態！您覺得你這樣的狀況還能坐著輪椅滿醫院亂竄？！”這哪裏是特別配合的病人，簡直就是一塊兒擰巴的石頭，怎麽說都聽不進去！
“我去另一個病房。”意思是並沒有要滿醫院亂竄的意思。
“天呐，重點不是這個好嗎？！重點是你現在的狀態隻適合臥、床！陌先生您知道‘臥床’兩個字的意思不？就是躺床上別動的意思！！！”年輕的男醫生都快被陌奈霖給弄瘋了！
陌奈霖冷冷地看了一眼醫生，這麽整整一個星期，他都是安靜不多話地配合治療，等的就是從監護室出來，然後，親自去解決他人生中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意外。而現在，別說斷三根肋骨需要躺床上修養，就算是全斷完了，他還是得去！七天，足夠消磨掉他所有的耐心！
“於飛，準備輪椅。”不想再聽醫生的絮叨，陌奈霖看了一眼坐在一邊沒有說話的老爺子，然後對警衛員小李說，“把他丟出去。”
小李一邊陳懇地向醫生道歉，一邊卻很實在地拖著醫生的領子把人“丟”了出去。
“兔崽子，敢情你在重症監護室裏麵裝乖討巧等的就是出來這一天？”等小李丟完了人，順手帶上病室的門，陌老爺子才幽幽地開口，“有什麽事情非得現在做？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都趕得張媽做的烤全兔了。”纏得跟烤兔似的。
怎麽說話呢？！
“……烤什麽都非得去。”陌奈霖心意已決，沒人能強得過他。
“給我個理由讓我聽聽。”陌奈霖強，陌老爺子更是不遑多讓，瞪著眼說，“沒有解釋，我看誰敢從我眼皮子底下過。”
“等我回來……就有結果了。”連他現在也是又驚又喜又怕，要他解釋？那誰來給他個解釋呢。
點了點頭，陌老爺子不再多問，而是指揮小李和於飛一起把被繃帶纏得跟個木乃伊似的陌奈霖抬上輪椅，然後幹脆利落地領著小李往門外走，“小李，你昨天給我買那香辣蟹是這兒附近哪兒賣的？”
“首長……這種東西吃多不了不好，陌先生說了，不讓你再……”
“哎呀，廢話啥呢！啥叫他不讓？他是我爹還是我是他爹？！帶路，快點！”
陌奈霖閉著眼，忍過一陣劇烈的疼痛，呼出一口氣，平靜地說，“於飛，送到我艾冉那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