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蓮兒殷勤，鬆歙蘇醒
“宋姑娘。”門外彭蓮兒輕輕喚了一聲，宋婕和陽夏對視了一眼，微微皺眉，陽夏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沒再多言。
宋婕心裏明白，隔牆有耳，陽夏不方便細說，也不再追問，和陽夏一起扶起鬆歙，出了茅草屋的小門檻。
蓮兒和身邊的丫鬟都在，將將站在門外翹首看著，未曾進門。景鑠套好了馬車才剛跑進來，接了宋婕的位置扶住鬆歙。
鬆歙的手卻一直沒鬆，拉著宋婕的袖子死死不放。
“讓蓮兒姑娘看笑話了。”宋婕皺著眉去拍了拍鬆歙的手，他卻握得更緊。“他……喝的醉了，正撒酒瘋呢。”
彭蓮兒笑了笑，眼神有幾分豔羨，說：“宋姐姐和鬆先生還真是親密得讓人羨慕。本就是蓮兒不懂事，既然鬆先生醉了，本該留姐姐住下的，如今這……都鬧到城外來了……還是先讓蓮兒送各位回去吧。”
蓮兒向院外的馬車讓了讓，那輛馬車倒也顯得寬敞。
“如此，叨擾姑娘了。”宋婕微微行了一禮，幹脆讓景鑠和陽夏都讓開，自己扶著癱軟的鬆歙一步步挪到馬車上。車廂裏擠了宋婕鬆歙還有蓮兒和那個丫鬟四個人，總顯得有幾分局促。宋婕把鬆歙往肩頭攔了攔，怕他身上的腥氣熏著那位金貴的蓮兒小姐。
鬆歙嘴裏還叼著帕子，眉間皺了皺。
“鬆先生這是？”蓮兒用手指比了比，問宋婕為什麽讓鬆歙咬著帕子。宋婕麵不改色的扯了個謊，說他吃醉了酒摔了跟頭，咬破了舌頭。
彭蓮兒也拿了帕子，本想替鬆歙擦一擦嘴角的汙漬，怎想鬆歙眉頭一緊，孩子似的往宋婕懷裏躲了又躲，搞得宋婕和彭蓮兒相視一眼，都很尷尬。
“景鑠！你進來，我出去待會，車裏太悶。”宋婕賭氣去掰鬆歙的手，想趁機溜到外麵和陽夏坐著，鬆歙卻閉著眼睛，喉嚨裏哼哼唧唧地喊疼，大顆的汗珠滴在宋婕腿上，委委屈屈的蜷在身子。宋婕擠得在角落裏，分毫不敢再動。
景鑠也隻好悻悻放下簾子，退出了本就擁擠的車廂。
一路上本不太遠，但是氣氛仿佛凝固了一般，幾人都不曾言語。當馬車在彭府門口停下來的時候，車裏車外的人都不由得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
“今日多謝蓮兒姑娘了，天色已晚，不再叨擾，改日定登門道謝。”宋婕禮數周全，叫陽夏和景鑠過來搭手，扶鬆歙下車。
“姐姐！”彭蓮兒急急地叫了一聲，卻見鬆歙這時候似是暈得更沉了，陽夏隻是輕輕一動，他便是眉間一緊，嗓子裏壓抑著一聲嚶嚀。
“我看鬆先生醉得沉了，不如，今日留宿彭府，讓蓮兒略盡地主之誼。”
蓮兒絞著帕子伸手去拉景鑠。一時又覺得自己失了規矩，紅了臉退了幾步，低聲催身邊的丫鬟去上前幫忙。
宋婕冷冷一笑，這彭蓮兒倒真是心切。
“離彭蓮兒遠一點。”宋婕腦子裏閃過那個囂張的鬆歙暈過去之前在她耳邊留的話。她正想著說辭把馬車借走，誰想到鬆歙突然一咳，嘴裏銜著的手帕立時紅了。
他臉色蒼白，眉間皺在了一起，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響。鬆歙的手指用力掐著掌心，卻依然難掩痛苦，不住的抽搐。
“勞煩姑娘了。”宋婕不再多言，當機立斷吩咐陽夏和景鑠一左一右的護著，把鬆歙送進了彭府的院子。
彭府裏四處掌著燈，蓮兒身邊的丫鬟帶路，引著陽夏和景鑠直奔後院的客房。宋婕接著燈光看著掌心蹭上的鮮血微微發愣，一時間也難掩疲態。
明知是狼窩，這次怕是不得不闖一闖了，隻是鬆歙……又是性情大變又是昏迷不醒，時不時的抽搐也是痛苦萬分。
“姐姐不必擔心，鬆先生定會沒事的。”蓮兒拍了拍她的手，微微的笑著。可是那個笑容讓宋婕覺得十分難受，說不出的怪異。
彭家的客房幹淨敞亮，丫鬟小廝手腳麻利的掌了燈，彭蓮兒還讓人抱了床新被子，自己端了幾碗杏仁酥酪送過來。景鑠陪著笑臉接過來，送走了來來往往彭福的人，宋婕才小心翼翼關好門窗。
鬆歙已經在床上躺穩，鼻息淺淺，但還算均勻。
“頭兒，你去洗洗休息吧，今夜我和陽夏輪流守著，絕不偷懶。”那些酥酪誰也沒胃口吃，全進了景鑠的肚子。景鑠看宋婕原本清爽的衣服幾乎成了血衣，趕緊拉拉陽夏，兩人一起催她去休息。
宋婕搖了搖頭，取下鬆歙口中的帕子。鬆歙微微皺著眉，嘴裏全是鮮血。
“景鑠，去打盆清水。”
景鑠忙不迭應了出去，陽夏從懷了掏了包藥粉，放在了桌子上，轉身出去幫忙。
撬開鬆歙的嘴，好在隻是舌尖爛了，藥粉撒上，鬆歙皺著眉的抖了一下。
其實鬆歙留在外麵的神誌一直都在，他斷斷續續也能感受到外麵的世界。比如現在，他舌尖吃痛，忍不住抖了一下，但是宋婕的手也跟著一顫，那些藥粉落在了他的唇邊，宋婕小心翼翼拂去，指尖柔軟。
他嘴角勾了勾，勾起個若有若無的微笑。
探靈中那雙綠色的眸子一直牽著他的神誌，時而緊時而鬆，習慣了之後鬆歙也能摸清對方的套路，勉勉強強應對著。但在宋婕說要回府的一瞬間，黑暗裏的人突然靈力更猛，催動著焦屍的絕望反撲在他身上，那種瀕死的感覺逼得鬆歙幾近窒息，身體不受控製的抽搐。然而那種感覺並沒有持續的太久，鬆歙剛被扶進了院子，那碧眼就放鬆了警惕，鬆歙輕微掙了掙，輕而易舉的擺脫了探靈，找回自己的神誌。
“難道，是想讓自己留下來？”鬆歙心裏嘀咕，卻始終未曾睜眼。
陽夏和景鑠兩個小子還算心細，把帕子擰的熱熱的，擦過鬆歙的臉頰和裸露在外麵的肌膚，還算舒服。宋婕一直沒出聲音，他也不好分辨她在幹什麽，直到陽夏輕聲說了一句：“頭兒，我幫你。”
房間裏散開了淡淡的藥香，應是止血的。
再然後，房間裏隻剩下了長長的寧靜。鬆歙偷偷眯眼瞅了瞅，景鑠和陽夏都已經悄悄退了出去，宋婕歪在床邊，連衣服都沒換。
她袖口卷了起來，胳膊上青紫了幾個大塊，還有三五個地方已經見了血，上麵撒著薄薄一層藥粉。想來剛剛陽夏幫她上的藥就是這裏。
宋婕的睫毛微微抖動，鬆歙本想伸手逗弄一下，卻不料被宋婕一下子捉住了手。她抓得很緊，唇間囈語，聽著像是一人的名字。
“雒子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