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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榭

  醉陽樓原本就風格文雅,這私下裏隻用來招待楚傾江的華榭廳就更是小巧雅致了。


  隻要隨著溫攬風走過層層的烏亮木質走廊,便會看見一扇對開的浮錦花紋門。


  那門上左紋筆右紋書,其上揮灑著滿滿的雲花,自有一番端莊優雅的模樣,讓人揣測門後是否為主人的專屬書房。


  “楚大哥。”早前楊陸就偷摸問過:“我想問很久了,這個門和內裏是故意做的反差嗎?”


  “那,你猜猜看?”楚傾江知他不敢去問溫攬風,也就笑著來逗他。


  “要我猜……我就猜這門是從哪裏搶來的,實在沒地兒放就藏這了。”楊陸隨口胡說幾句,自己先失了興致,也就拄著胳膊專心等待開席了。


  “那門沒什麽趣味,但這桌子可大有來曆。”盡管兩人已按習慣入座,但身為主人的溫攬風尚未進門,楚傾江著實無聊,也就尋了話題與楊陸閑聊。


  “是什麽來曆呀,連夜用書桌改造的嗎?”楊陸還記仇門像書房這一茬,也就故意說到。


  “什麽書桌?”楚傾江還沒開口,溫攬風先自門口快步走來。


  “啊,這兒還有書桌?”楊陸當即裝傻,目光自屋裏晃來晃去就是不放在溫攬風身上——


  他是知道的,這個醉陽樓的老板表麵上儒雅隨和,實際卻並不喜歡他人輕易靠近窺視。現在他還沒吃上華榭席,可不想先因為幾句閑話被溫攬風請出門去。


  “他是想看書了。”楚傾江一直覺得楊陸這犯慫耍賴的反應有趣極了,也就不動聲色替他遮掩一二。


  不過他也存心使壞,也就緊接著說到:“不如溫賢弟多費費心,為他仔細講講《岱經》吧。”


  呃……《岱經》?楊陸當即就有些頭大。這本書他確實挑戰過幾次,但沒有一次是超過三頁的。


  “這書也太晦澀難明了吧……不,這已經是故弄玄虛了吧?”去年他還嘀嘀咕咕了老半天。


  但看溫攬風將它奉若珍寶,還讓小初等幾人熟記於心,楊陸也隻能咽下後續的評價,對著密密麻麻的書頁繼續發呆。


  如今楚傾江忽而把話頭引來,他也不好直接反駁些什麽,也就擺上糊弄的笑容沒有接茬。


  “吃喝當前,他會想看?”溫攬風一看屋中氛圍就知道這是楚傾江的說辭。


  他確實希望楊陸能學一下《岱經》,但嚐試兩年發現這孩子隻對一些傳記雜談感興趣,也就感慨一句對牛彈琴,不再去管他。


  “還真不像你的性子。”這下輪到楚傾江嘖嘖稱奇了。


  他深知摯友脾性,也是眼見著他對符合脾氣的孩子嚴加管教的,實在意外他會輕易放過楊陸,也就在下席後在四下打聽了幾句,這才知道楊陸一年也就這幾天是在醉陽樓的——不限於冬嶺城。


  有趣,有趣。楚傾江開始對楊陸的來曆感興趣了。他有意無意將話題引到楊陸身上,不料溫攬風還與他打起了馬虎眼,遂暫時收了心思不再詢問。


  不過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楚傾江的好奇最終還是在某年撞見剛來冬嶺的楊陸時有了模糊答案。他懶得真摻和這檔子事,便也徹底不再關心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現如今楊陸還真是一年比一年隨意了。


  楚傾江埋頭吃著眼前的小菜,像是絲毫沒注意到方才的對話。


  說回華榭席本身,這是溫攬風獨獨為了招待摯友所進行的——雖然這麽多年來也隻有楚傾江與楊陸兩人參席而已。


  每一年的此時,他都會備上許多拿手好菜,親自下廚慢火煨燉、煎炒烹炸,在席上與楚傾江悠然閑話、把酒小酌,一直聊到盡興才會散去。


  早年的楊陸總不喜說話,唯獨在聊起味道更改時喋喋不休、百般猜測,總能說出幾番精準的言論來,倒讓楚傾江意外得很。


  待到私下與他接觸交流得多了,他才意識到楊陸壓根兒不是話少,而是在這席間的心思,已經完全係到盤中盞上了!

  “以前還曉得說兩句巧話討好我,如今是一個字也不談了。”溫攬風前歲還在用此事與楚傾江玩笑。


  後者看著楊陸埋頭苦吃中不忘翻起一個白眼,也不免笑出了聲。


  時隔近一年未見,他與溫攬風在席上向來是要談上三四天,也虧得楊陸能一聲不吭專心吃上同等的時間。


  不過這圓桌中央擺著數道正菜、每人麵前擺著幾碟不同的小菜,期間還不斷添有新菜熱湯,倒也確實可以享受極久。


  況且如果兩人聊的累了,還可以瞧一眼前麵。


  那兒席開之前是一麵不起眼的牆,席開之後不知不覺愈發渺遠,就像是一麵煙霧朦朧的鏡湖。


  仿佛知道自己正給人盯著,那鏡湖上亦逐漸傳來漸近的樂聲,輕紗籠罩之後更是有美人翩然起舞、如霧搖曳。


  這歌舞樂聲每次各有不同,堪稱一個精妙,讓楚傾江又忍不住與溫攬風討論許久。


  “溫兄,你的曲子如何了?”咽下小菜,楚傾江插話問到。


  “依舊如昨,自是席後等待楚兄指點。”一談到這個話題,溫攬風又是擺脫不掉的心結,麵上也難免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悵然來。


  “溫兄入世既深,不妨在其中也順勢添上幾味煙火之氣?”楚傾江提議到。


  “不可不可。”溫攬風當下拒絕。他那曲子雖說吹得是冬日暖陽,但底色遺世渺遠,與人間煙火格格不入,怎可混為一談。


  “……看來隻能等溫兄卸下事務,再去做那逍遙散客了。”連提了幾種建議,溫攬風都固執地各尋理由否決,楚傾江也就無奈道。


  “隻可惜,走不得啊。”這話倒激起了溫攬風對往年的追憶。他也懷念與楚傾江並肩遊走的日子,但如今兩人成家的成家、立業的立業,哪還如同當年般瀟灑,說走便能拋下一切。


  “溫兄倒也會做這般傷感之語了?”看著溫攬風的神色,楚傾江奇到。他側頭看向挑刺品魚的楊陸,當下提議到:“擇日不如撞日,莫不如散席後你我三人就出去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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