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行
嫣紅香甜的粉末從四麵八方飄向小院，高樹下的白衣青年閉目默念法決。
在靈音的指引下，那團紅黃相間的花粉逐漸凝結成芬芳撲鼻的粉球，被青年用袋子一把撈去。
“拿去吧，足以用上半月了。”背後，梅姑娘的聲音悠悠然傳來。
“是。”青年將半袋花粉收入袖中，恭敬地回身道謝:“多謝梅客卿百般照料，隻是……”
“你我若有緣，自是還會相見。”梅姑娘知道青年想問什麽。
“是。”青年亦是識趣之人，再行一禮後幹淨離開。
不必多說，這個從梅姑娘院內出來的白衣青年自然是楊家小小姐楊珊的鋒生楊稚。
他晨起照理來梅姑娘為小小姐醫治，哪知梅姑娘一襲簡單梅衣立於院中，朱唇輕啟告知他自己就要離開。
“不要著急，既然已經是我的病人，我自然會負責到底。”梅姑娘將指尖把玩的紅色折扇點在唇上，平白惹得楊稚不敢抬頭。
“梅客卿妙手仁心，我代我家小小姐先謝過客卿。”他低頭言謝:“隻是客卿何必如此著急？不如先去丹荷院品上一壺清茶，好叫我楊家能好好謝過客卿的醫治之恩。”
“茶麽自是不著急，倒是你，不如先去找個幹淨布袋來。”梅姑娘不打算陪他客套:“這漫天的花粉你能收多少便是多少，拿去給你家小小姐貼身帶著罷。”
“這就是梅姑娘讓你收的花粉？”楊珊好奇地點著布袋裏的粉色，又低頭深嗅了一把:“好香哦，有春天的味道。”
“好奇怪啊。”那邊的傾姿忍不住插話道:“花粉哪有這個顏色的……”
“也不知道是什麽花兒？”玢儀也好奇極了:“這個季節，桂花？”
“且不說桂花不是這個味道，就算是，哪有把風兒都著上色的花粉啊。”傾姿百思不得其解。
“一看你就孤陋寡聞，來前就聽說過彭家稀奇玩意兒多，指不定是什麽奇花妙樹花粉就是這般結餘，你哪來這麽多為什麽？”玢儀笑她較真。
“所以我才說你做事從來不過腦子。”傾姿去點她的腦袋:“什麽都不問上一句為什麽。”
“好好地你怎麽又急了啊。”玢儀趕忙去躲她的手，同時不忘偷偷對她比鬼臉:“來啊，來追我啊。”
“呀嘿，看我追上了怎麽收拾你。”傾姿故作生氣地追了上去，兩個人嘻嘻哈哈地擠作一團。
“怎麽，不太高興？”嫻熟地無視身邊的活寶，楊珊一邊收緊布袋一邊詢問楊稚。
“小小姐的病還未痊愈。”楊稚確實興致不高。
他沒想過梅姑娘離開得會這般突然，雖說小小姐的病已經好轉不少，但終究是沒有除根。
而且梅姑娘如此醫恩隻有自己口頭謝過一次，難免顯得楊家禮數不周，輕慢了彭家客卿。
“你發愁的事情好像越來越多了。”楊珊略略歪頭:“我的病已經那麽久了，治不好也正常。”
“小小姐莫要胡說。”楊稚聲音肅了幾分:“梅姑娘走前說會負責到底，定能治好小小姐的身體。”
“既然能治好那你愁什麽呀。”楊珊愈發費解了:“那就等梅姑娘再來嘛。”
“……”楊稚突然無話可說了。
倒不是因為楊珊的少女天真，而是在她說完的那個瞬間，楊稚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心亂了。
許是因為彭家的規矩多得嚇人，早晚出行都各有限製，他身為小小姐的鋒生處處都要周全禮數，代小小姐展示楊家風範，這段時間他過得格外壓抑。
尤其是前夜，他心口一直突跳不止，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悲鳴著想要突破靈魂的限製那般。
不知怎的，他異常想要出門去什麽地方。但在屋中徘徊半夜，他終究是坐回了床上——
彭家隱匿氣息者太多，他不想節外生枝。
“你是不是壓力太大啦？”那邊楊珊的安慰緊隨而至:“你自己不覺得，最近你的臉色可難看了。”
“是我失態了。”楊稚略惱地搖了搖頭。
單是夜裏行路的家夥也就罷了，院裏的那些女人也著實惱人，一雙雙眼睛比那豔鬼還要露骨。
“明明彭家規矩那麽多……”話一出口，楊稚自覺失言:“不，沒什麽。”
“委屈你啦。”楊珊誤解了楊稚的意思:“我們再去一次折桂園吧？”
“秋寒風涼……”楊稚再度下意識開口而後改口:“不，我們走吧。”
一處錯處處錯。
楊稚對自己接連的錯話有些懊惱，煩躁地搖了搖頭倚在門邊，好一陣才恢複到平時的神色。
而楊珊則歡喜極了。這段時間梅姑娘讓她閉門養病，可給她鬱悶壞了。
倒不是在屋中坐不住，隻是那園應季桂花如此美妙，她還沒看夠呢。
“好啦，怎麽還在鬧，玢儀，去拿我的鬥篷來。”楊珊自覺地要起了鬥篷，她可不想因為穿的太薄給楊稚添堵。
“啊？小小姐你要出去嗎？”玢儀當場傻了眼。
“對，我要去折桂園。”楊珊笑著說道。
這下不光玢儀，傾姿也頭疼起來了。
雖說她們倆平日裏就主要負責為楊珊穿衣打扮，但在家裏怎麽都好，在彭家可就不一樣了。
“誒誒誒你不要拿那個，前幾日小小姐戴過了。”傾姿在宴會那幾日簡直把心都操碎了。
“啊，戴過了嗎？戴過就戴過嘛，好看。”玢儀還是把蕪花桐往楊珊頭上按。
“你能不能動點腦子。”傾姿額上一陣突跳:“這麽大的宴會，小小姐又身份尊貴，當然要借此……算了，說了你也不懂，去拿那個啥。”
每天早上她們倆都要鬥嘴半個時辰，可真是比宴會上的花樣還要熱鬧。
“還有沒穿過的衣服沒？你先找什麽胭脂啊，先看衣服再配妝容啊。” 果不其然，到了這個話題，傾姿又和玢儀急開了。
“又開始了，走吧？”楊珊見怪不怪，幾步蹦到楊稚麵前邀請到。
“小小姐。”還不等楊稚回話，門外傳來了微淇的叫門聲。
“進來吧。”楊稚應到。
微淇進屋向楊珊施上一禮，通知般說道。
“小小姐，二少爺已經把一切都打理好了，我們可以啟程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