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與焰
如霧般的黑暗凝結作一片深海,咆哮著卷起驚濤駭浪,肆意地衝擊著識海的邊緣。
仔細看去,那狂浪深處透著兩點陰綠,散發著令人不適的光芒。
“這是。”劍靈警惕地壓低身子,緊盯著眼前的意識。他也算是常年待在趙穀澈識海裏了,卻從未想過平和之下竟然藏著這樣的鬼東西。
“嘶——”前方翻滾的分明是浪潮,湧動的聲音卻像是蛇群的低吼。
那聲音在劍靈心中激起層層不安,甚至模糊了它的感官。
“糟了!”綠光驟滅,黑氣快速襲到背後,劍靈大吃一驚,連忙轉身抵擋。
劍光劈在粘稠的黑暗上傳來膩歪的手感,劍靈一陣惡寒隨即抽身而退。
黑暗抓住檔口欺身而上,直接纏住了劍靈的半個身子。
完蛋,我沒了!這是劍靈被吞噬前最後的念頭。
徹底失去光亮的識海裏,黑暗旋轉扭曲,緩緩化作了一條百裏長的巨蟒。
它甩甩還籠在霧中的尾巴,圍繞著殘存的結界盤旋而上。
結界發出吱呀的淒慘聲響,很快化作一縷淡色輕煙徹底了賬。
透過朦朧的薄霧,隱約可見一個呆立僵硬的人影,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識海的主人趙穀澈。
巨蟒身體施力,巨大的蛇頭猛然彈射向那白色的身影,而後輕而易舉穿透了他。
白色身影搖曳兩下而後散去,竟隻是薄霧上的一抹投影。
咬了一嘴虛無,巨蟒大怒。它發出威脅的嘶聲,回頭吐出了大口毒霧。
在暗色毒霧的籠罩下,搗亂的家夥很快現出了身形——那是一抹赤焰。
“嘶——”巨蟒的聲音染上了難以掩蓋的興奮。
它豎起銳利的鱗片,漆黑的蛇身上瞬間鑽出了數條小花蛇。
那些色澤豔麗的小蛇一經生出便親昵地纏繞在一起,於空中構成了一個巨大的錦球,看上去危險又華麗。
“嘶!”見時機成熟,巨蟒發布了進攻命令。
聽得指令,蛇子蛇孫們一齊將頭轉向赤焰,整個錦球也瞬間化為數道飄帶。
赤焰於空中一頓,待飄帶靠近後驟然加快速度,避過了第一批衝擊。
隻見它劃出道道橙色的光弧,斷斷續續地映照著一旁躁動的彩色細條,在空中印下了大片令人眼花繚亂的色塊。
“嘶。”赤焰的垂死掙紮讓巨蟒愈發興奮。它指揮半數小蛇圍成個靜止的圓圈,隻等著餘下的小蛇自由發揮。
果然,小蛇們沒有讓巨蟒失望,數十個回合後便將赤焰逼進了包圍圈中。
赤焰顯然也知道自己進入了陷阱,但它並未停下腳步,依然在蛇群中四處遊走,積極地尋找著空缺。
但網已結成,巨蟒又豈會輕易放過獵物。它指揮小蛇閃出個空檔,誘使赤焰送上門來。
後者果真上鉤,一晃身形帶著長長的焰尾飛速溜向空檔。
見獵物越來越近,隱藏在五彩背後的小黑蛇期待的曲起蛇頭,隻想給對方出乎預料的絕望一擊。
眼見赤焰衝向黑蛇之口,遊移的花蛇紛紛放緩腳步,再度舒緩地向一起盤去。
那邊花蛇親昵地纏繞在一起,這邊組網的彩蛇也急躁起來。它們渴望加入彩球卻不敢離崗,隻得期待赤焰趕快送死,好盡快放它們自有。
五米,三米,一米。眼見赤焰已經撲到黑蛇麵前,心覺對方再難逃離,彩蛇們急躁地向中央滑去。
它們迫不及待地鑽入彩球中,卻發現迎接它們的卻不是同類冰冷的蛇鱗,而是一股異常熾熱的熱浪。
再說那赤焰。它傻乎乎逆著蛇群飛向黑暗,全然沒有意識到那是陷阱。
時機正好,位置絕佳,怎麽看也是赤焰的必死之局,黑蛇張口卻咬了個寂寞。
“嘶——”意識到再度被虛影欺騙,巨蟒煩躁地吼叫出聲。
它轉頭看向彩球,卻發現它的蛇子蛇孫們已經燃成了一個火團。
“嘶——!”這下巨蟒真的憤怒了,它瞬間睜開眼睛,射出兩道綠色的陰光直直襲向火焰。
火焰自不會坐以待斃,當下於彩球前凝聚成型。隻見它伸長脖子一聲吟嘯,儼然化作了一隻凶猛的四足獸。
毒霧驟然收縮回蛇身,巨蟒也徹底現出了身形。隻見它渾身上下都被純黑的鱗片覆蓋,盤踞的身體如同無法翻越的高山,折射著攝人心魄的光芒。
火焰倒愈發鬆散,在四足獸的爪下與身後拖出幾條長長的焰尾,帶出了幾縷看似慵懶的獸王本色。
氣勢既成,巨蟒也不著急進攻,依舊盤在原處與焰獸對峙。
不過焰獸似乎會錯了意。它微微昂首舒展開低弓的脊背,橙色的眼睛也眯縫起來,儼然是要睡去了。
“嘶——”巨蟒吐出分叉的舌頭,身上驟然彈射出一枚鱗片襲向焰獸。
如他所想,後者就是在假寐騙它放鬆警惕。在鱗片靠近的瞬間,焰獸一個甩尾擋掉攻擊,整個身形再度回到狩獵的模樣,還對著巨蟒發出陣陣低吼。
其實若追論起來,巨蟒與火焰的戰鬥從它本體身死後就一直沒停過,如今算來也有近千年了。
當時巨蟒忍痛將主意識送入趙穀澈體內,與他體內之前被注入的黑氣相互纏繞,強行保住了自己。
火焰雖意識到了不妙,卻遲來一步,被黑氣擋在了體外不得進入,最後悻悻地熄滅了。
巨蟒本打算先奪取趙穀澈的意識,哪知天上緊接著又降下來一個強悍的白衣男子,不由分說就開始給趙穀澈注入法力。
那家夥的法力純正又濃烈,正是巨蟒最厭惡的類型之一。
它被攆的四處逃竄,同時加快了融合的速度,終於在被對方滅掉之前嵌入了趙穀澈的靈魂。
其實巨蟒當時也是在賭,賭對方不會傷及無辜。
還好,白衣男子像所有懷有類似法力的家夥一樣,心軟到優柔寡斷,沒有當場將趙穀澈擊殺。
看著白衣男子冷峻的麵龐,巨蟒大口嘶氣,試圖冷靜下來盤點現有籌碼,思考反將一軍的可能。
不過沒用它多操心,那股純正的法力又壓了過來。紫光精準地命中了操縱黑氣的主意識,讓巨蟒瞬間昏了過去。
盡管巨蟒主意識被擊暈,黑氣卻還是陰魂不散地侵蝕著趙穀澈的識海。
正因如此,等沈源發現無法切除黑氣,隻得前往瓶山求助瓶老時,後者對趙穀澈也無能為力。
“此子已被深度侵蝕,我亦無法相救。”瓶老對沈源微微搖頭:“實在不行……”
“公子,這等事務,還是由我來做吧。”還沒等瓶老說完,祁正澤劍都拔出了半個,儼然是要動手了。
“……”瓶老噎了一下,繼續不慌不忙道:“實在不行你們去找白羽平罷,他與魔打交道多年,或許會有法子。”
聽得此言,沈源微微點頭,帶著沉睡的趙穀澈離開了瓶山。
然後……呃,便是幾十年後,祁正澤下令將趙穀澈送去赤臨城了。
沒辦法,萬清城與白羽平結怨多年,他的大名還在通緝榜上掛著,自然不會讓沈源輕易找到。
況且萬清城事務繁多,護衛隊人手緊缺,實在沒工夫日日給一個陌生的小孩子灌輸法力。
至於其他的理由麽,自然是赤臨城擁有仙緣之人。這群老前輩就算沒有拯救之法,也定不會讓趙穀澈失控作亂。
幾番考量之下,祁正澤催促嚴柯盡快上路,早日將趙穀澈送去赤臨城。
人算不如天算,盡管祁正澤從保住趙穀澈的立場上給出了理論上的最優解,但執行上還是出了意外。
負責護送趙穀澈離開的嚴柯沒走多久便被魔物襲擊,手忙腳亂之下竟直接把人弄丟了。
而搶走趙穀澈的低階魔物們沒什麽腦子,弄不清這是個什麽玩意兒,不明白他為什麽長著人的身體卻散發出同類的氣息,索性將其搬去了魔城。
巨蟒被紫光禁錮多年,本來絕無自主醒來的可能。但這場意外發生後,它被魔城充足的魔氣喚醒,又湊巧吞噬了幾個小魔物,直接回憶起了自己的身份。
被空穀城圍剿過、被無名火灼燒過、被沈源斬殺過,經曆了這麽多事還在的我,一定是魔選之子,未來的魔界之主!
大約是乍醒的後遺症,巨蟒腦海裏莫名其妙充斥著這個沙雕念頭。
不僅如此,在醒來短短一盞茶功夫,它非但想好了該如何回空穀城報複趙培鸞,而且還想好了如何剿滅萬清城乃至一統魔界。
然後麽,還沒等巨蟒從蛇統虛海的幻想中回過神來,一股熟悉的火焰便燒在了它的身上。
“嘶,又是你。”再度體會到那種陰魂不散、令魔窒息的灼熱,巨蟒崩潰了。
恍惚間,它仿佛又回到了遍布火焰山洞裏,無助地看著赤焰惡魔般凶狠地燒掉自己的蛇子蛇孫們。
它很想逃,可惜找了許久也沒找到趙穀澈的軀體,最後隻能瑟縮在牆角盤成一個小團。
為什麽要先給我希望後給我絕望呢?
巨蟒怨念極了。
它眼睜睜看著赤焰撲上前來,無情地點燃了自己的每一寸軀體。
似乎被燒斷了某種連接,熾熱的赤焰直接點燃了巨蟒最敏感的神經。
它從沒有如此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而且正要被活生生的燒死。
之前的怨念與喪意被一掃而空,痛恨的情緒衝昏了巨蟒的頭腦,它頂著劇痛強行撐開趙穀澈的眼皮,終於看見了一道赤色的身影。
嗯,這就是我的仇人。
巨蟒張開意識體的口,瘋狂衝赤色吐著信子。
你最好永遠不要有落魄那天,也最好永遠不要落到我的手裏。
它不顧一切在心裏狠狠咒罵對方。
否則,我一定會讓你後悔出生在這個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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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不愧是感染力強大的天然呆光環和刻在靈魂裏的ot設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