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
鮮明的赤焰中央若隱若現地閃過一絲淡色,火苗舒展了一下,焰尾輕輕撩撥過青色的風環。
後者雖正與雷環暗自較勁,卻不忘吐出青光,無情地將赤焰逼回了原處。
“證道啊……”想著落途的話語,白羽平嘴角勾起了一抹曖昧不明的笑意。
看著蓄勢待發的風雷,他向外界借來一縷暖意,順勢將它們推向了雷環。
紫雷不比青風柔和,經不起白羽平這般戲弄,瞬間炸出三道荊棘攻向暖流。
“天真。”白羽平笑意更盛。
話音未落,風環果真趁機動了手。它卷出幾個透明的旋風,直接撲向了雷環。
雷環沒有防備,被旋風盡數擊在身上,頓時光芒渙散、顫抖不已。
不過它也不是什麽好惹的貨色,還未等震蕩平複,便分化為數道荊棘襲向了風環。
風環正等著他的還擊,當下散作一張青網切向荊棘。
“表麵凶悍,實則本體藏後,先賣上一波意識體,果然是溪傀的性子。”
白羽平瞧著熱鬧,索性化了個拇指大小的人形來看戲。
“呦,青風倒肯直接本體還擊。”
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揮手變出套小巧的茶具,若無其事地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茶。
轉瞬間,荊棘已經貼近了青網。它看似莽撞,卻在短兵相接的瞬間化作了條條淺光。
隻見淺光沿著風流一路滑行,顯然是想趁機結構對方。
“想法不錯,可惜了。”白羽平打了個響指:“論起精細操作,落途也是個中高手。”
如他所言,青風反身將淺光吞噬,向荊棘根部發起了二次進攻。
“歪了呀。”白羽平撥弄著手上的茶杯,頗有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覺。
在風擊到荊棘根部的瞬間,荊棘一轉身子露出尖刺。
雖被欺騙,但青風也不虛於它,隨即打出兩道風刃迎擊。
青風與雷光終於正式纏鬥在了一起。幾番巧妙的心思過後,兩者誰也沒能討到便宜,儼然一副勢均力敵的模樣。
“精彩。”眼見又一輪激烈的交鋒結束,白羽平悠閑地拍手叫好,絲毫沒有被圍困者的覺悟。
色澤淺淡了許多的風環與雷環同時一怒,各自擊出風刃與雷針攻向了近乎靜止的赤焰。
赤焰受了攻擊,委屈地晃了兩下火焰,身形又縮小了幾分。
“你們打架就打架,打我作甚。”白羽平一臉無辜地眨眨眼睛,嘴裏不忘低聲嘟囔。
“誒,誒!”眼看兩環還要繼續動手,他趕緊抬高聲音投降:“錯了,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們繼續,繼續——!”
熱身的試探已經結束,惱人的聲音也不再響起,風雷的戰鬥終於進入了白熱化階段。
它們圍著圓環冷冷對質,心知彼此都沒打算放過對方,遂趕在下一次心跳之前同時出手。
青與紫撞在一起,激烈的法力糾纏撕扯,點點幽光如雨般落下,儼然是要在這一輪分出勝負。
也正因為此,風雷都沒有留意到,一旁那拇指大小的身影是何時消失的。
白羽平信步至本體旁,仔細端詳著兩種禁製。
當濃烈的法力被抽調後,淡色的圓環深處流淌著一股透明的力量。
果然是你。白羽平笑笑。
早在細奎城,他便覺得奎魔君身上的執念異常熟悉,熟悉到他的本體都躁動不已。
嘛,仔細想想,能把一時執念放大成此生信念、將謹慎出手放大到不敢出手的力量,也隻有你了吧。
“好久不見。”玩笑般打了個招呼,白羽平輕點圓環,順著透明力量小心翼翼地探出了感知。
感知沿著透明七繞八拐,終於輕輕點在了赤焰上。
赤焰搖曳起來,體內的淡色也再度浮現。
白羽平望著那細線般的淡色,再度浸入了回憶中。
這次的切入點是一片濃濃的赤煙。
聖炎區,白羽平一眼認出了此處。
他順煙霧一路向下,終於見到了自己和沈源。
不,不對。嚴格來說,是剛被剝奪仙緣的獄火裁決者和證道失敗的秩序守護者。
沈源還是沈燎原什麽的就不用看了。白羽平知道,沈二傻不管是人還是仙,肯定都帶著相似的麵癱神情。
相比之下,他還是對多年前那個擁有仙緣的自己更為好奇。
“我的天啊。”這一看之下,白羽平相當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那個無力墜落的自己身上滿是傷痕,傷口中還不斷湧現出赤紅的煙霧。
合著這漫天煙霧是我身上的啊,真慘。
“沈燎原。”還未等白羽平想起來這是怎麽回事,他就聽見了自己的聲音:“你又何必蹚輪回這趟渾水。”
“……”對方沒有回答。
這段好像是……白羽平思索了一會。好像是沈二傻幫我扛了半數雷劫?
哦對,是。他終於記起來了。
當時落途想用天雷徹底廢了自己的修為,而沈源這個傻子放棄證道跑來扛了半數雷劫。
最後麽……沈二傻證道失敗,還悲催地落了個內傷。
自己倒沒什麽大事,就是多了個禁製,順帶斷了個仙緣。
那……這玩意便是我的仙緣了?
白羽平突然明白了煙霧的由來。
他回身看去,發現除了充滿活力的焰色外,仙緣內還閃爍著星星點點的灰黑餘燼。
這些同等張揚的黑與紅編織在一起,洋洋灑灑地鋪滿了整片天空,為聖炎區塗上了一抹另類的色彩。
整個場景絲毫沒有毀滅中的破落相,反而更像是仙緣在張狂肆意地向虛海宣告自己的存在。
“不愧是我。”白羽平誇張地讚歎到。
雖然他還想繼續欣賞,但外麵風與雷的戰鬥已接近尾聲,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他很清楚,當風環吞噬雷環後,這段記憶會再次封閉。
在此之前,他必須在回憶中翻找到自己所需的東西。
想到此處,白羽平有些無奈。
沒辦法,落途做事太細致了。
當沈源擋住天雷後,他心知廢不了白羽平的全部修為,反手化為禁製將赤焰關在了軀體內。
非但如此,他還不忘把這段斷緣的記憶一並封印,讓這一切模糊成了白羽平腦海中虛幻的痕跡。
“也不知道這是多大仇。”白羽平吐槽:“就一段記憶而已嘛,放給我又如何,小氣。”
不敢過多廢話,他揮手道別赤煙,也顧不上細看自己的神色,就一頭紮進了冒煙的軀體裏。
“平子哥,平子哥!”溫暖的金光中,趙穀澈有些慌亂地扯著白羽平的衣袖。
他已經醒來有段時間了,但回憶了好幾次,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暈的了。
他打算等會問問白羽平,誰知等了許久,後者也毫無動靜,
不、不會人沒了吧。趙穀澈越想越慌,趕緊連聲喊了起來。
“嘛呢,練嗓子呢。”終於,白羽平睜開了雙眼。
“咳。”趙穀澈尷尬地咳了一聲:“你沒事啊。”
“你哪隻眼睛瞅著我像沒事。”後者無情地嗆了一句。
“咳咳咳——”趙穀澈更尷尬了。
他窘迫地看著白羽平重傷的軀體,眨了眨眼睛又咬了咬嘴唇,索性徹底閉上了嘴。
“哈哈哈哈。”白羽平沒忍住笑出了聲:“逗你玩的,這麽認真幹嘛。”
“我……”手指無意識絞著發尾,趙穀澈神色糾結,似有要事告知。
看他的表情,白羽平突然來了興致。他拍了拍身旁的石頭:“來,坐。”
“嗯,好。”趙穀澈站起回頭,腳剛抬起來又落了下去。
他看著一人寬的石頭,又看了看上麵的白羽平。
我倒是想坐,你讓我坐哪啊?!
趙穀澈有點氣,正準備抱怨一聲,就被一股大力扯歪了身體。
嗯?啥?
緩過神來的趙穀澈發現自己正坐在緊挨石頭的地上,肩上還環著白羽平的一隻胳膊。
“幹嘛?”他茫然地抬起頭,卻發現自己原來坐著的地方已經變成了坑洞。
不僅如此,一道黑色的身影陰魂不散地站在不遠處,不是溪傀這家夥還能是誰。
嗯?嗯?!
趙穀澈當場嚇白了臉色。
這玩意怎麽還在這,不對,他剛才去哪了?
這家夥不會一直在旁邊看著吧?哇,死變態。
他吞了吞口水,身體十分誠實地後縮了幾分。
雖然被昏迷醒來的趙穀澈誤解,但溪傀當然不是一直在旁邊傻站著。一個彈指之前,他還在與趙穀澄對招。
在這場對拚中,他節節敗退,越戰越憤怒,隻想先一招弄死白羽平,於是用計甩開了趙穀澄,自己反身襲向了白羽平。
隻可惜,這招歪了。
溪傀陰惻惻地瞪著白羽平,灰色的瞳孔映出了他殘破的身軀。
後者卻不知死活地揚起嘴角,坦然地對他打了個招呼——
“呦,溪傀,還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