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舊【下】
光線自雲層中傾斜而下,略帶暖意的風穿過窗戶的細縫送來三分微醺的倦意,無論怎麽看,今天也是個適合遊玩的好天氣。
但看著窗前笑眯眯的白羽平,趙穀澈隻感覺魔旌兒的陰影又爬上了心頭。
“平子哥。”趙穀澈怯生生地喊了一句。
“嗯?”白羽平懶懶地應了一聲。
“你當時能走吧,為什麽不走?”趙穀澈有些困惑。
初遇那天自己被製住,不敢輕舉妄動;六隊躺了一地,毫無還手之力;其他隊伍尚未趕來,無法形成有效包圍圈,怎麽看也是個隨時能逃的場景,可……
澈看向籠子:“你該不會有什麽特殊……哎呀!”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白羽平一指節敲在了頭上。
“當時魔物就埋伏在附近。”白羽平這次沒有賣關子。
也不知從他哪摸了根草葉出來,順手叼在了嘴裏:“我是隨時能走,可若是你死在這個時間差裏,我就是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
的確,趙穀澈還沒忘記那個神秘的白衣人,不過……
“我也沒那麽好殺吧?”趙穀澈抗議道:“前後就那三分鍾功夫。”
白羽平轉頭看向窗外,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好了好了,平子哥你別說話,我知道了、知道了!”趙穀澈趕緊開口,他可不想再聽見什麽打擊人的話語了。
窗外鶯啼婉轉,一行飛鳥撲簌簌地飛過小樓。
白羽平久未開口,趙穀澈有些窘迫。他小聲說道:“其實不還有六隊的人在嘛……”
“那不是一隊瞎子麽?”白羽平毫不客氣地接話到。
“……”
想著六隊言辭鑿鑿地對他說,當時看見的就是白羽平,趙穀澈竟然不知道該用什麽話反駁。
“哈、哈,魔物的幻術是有點難纏哈。”他幹笑了兩聲,隨即想到了更嚴重的事情。
他上前拉住白羽平的衣角,低聲說:“我哥是個粗人,脾氣暴躁,你可千萬別跟他計較。”
“怎麽會呢,”白羽平回過頭,臉上的笑容愈發無辜:“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從不記仇。”
我、白、羽、平、從、不、記、仇。
看著平子哥的背影,倚在牆邊的趙穀澈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本想抱著白羽平出去,占住雙手賣更大的破綻給魔物。結果平子哥不由分說趴在了他的背上,還貼心地用胳膊護住了他的頸部。
嗯,沒記錯的話,擊打腹部致昏迷的力道要比頸部大的多……
“平子哥。”趙穀澈心情複雜:“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沒事,過一會就醒了。”白羽平將手從梧桐臂上拿開,一本正經地說:“不過需要點時間掌控身體,近期應該是不能戰鬥了。”
“那就好。”趙穀澈心底一鬆,腹部的疼痛又翻了上來。
他捂住還在悶痛的淤青,衝著白羽平喊道:“但是你別轉移話題啊,你是不是故意的!”
白羽平臉上掛著笑意,抱起梧桐無視趙穀澈向回走去。
趙穀澈認命地追上去,卻看見他直接進了囚籠室。
“誒誒誒,那房間可沒床。”澈連忙說道。
白羽平沒搭理他,還是拐了進去。
趙穀澈快走兩步跟進去,眼看著白羽平走向籠子,一副要把梧桐塞進去的樣子。
“他身上還有魔?”趙穀澈緊張地問道。
“沒有。”
“那?”
“我還以為你們空穀城習慣把傷員放籠子呢。”白羽平轉過身,一臉純良地說道。
……
好吧,你從不記仇,我信了。
趙穀澈哭喪了臉:“我錯了好不好,別提這茬了好不好。”
“其實我改過上麵的法陣了。”白羽平眼神示意了一下籠頂的法陣:“躺著裏麵可以加速傷口愈合。”
“真的假的?”趙穀澈有些驚訝,他來了這麽多次,竟然絲毫都沒有察覺。
“你可以躺進去試試。”白羽平讓開路邀請道。
趙穀澈上前,伸手去觸碰法陣。一股力道抵在他的腰間,失重感隨之而來。他沒搞懂發生了什麽,就已經躺在了籠中。
“當然是假的。”白羽平用指蓋彈了兩下欄杆,眼裏是藏不住的笑意。
“……”趙穀澈快哭了,這世上怎麽能有人這麽記仇的。
他一把攥住欄杆,恨恨地說道:“再信你我就是狗。”
再度無視趙穀澈的聲音,白羽平抱著梧桐離開了房間。
隨著房門砰一聲的關閉,趙穀澈愈發委屈。
他賭氣地抱住雙臂,轉身側臥在了籠中。
閉上眼睛後,一股淡淡的腥氣鑽入了趙穀澈的鼻中。
他低頭看去,發現腰間多了一抹血色。
澈探出手,以衣角蹭了一下籠底。再抬手,上麵果真沾染了一抹嫣紅。
“這是……”趙穀澈有些訝異。籠內有血很正常,可這痕跡也太新鮮了。
“想什麽呢。”
不知什麽時候,白羽平已經回到了籠前。
“梧桐呢?”趙穀澈下意識藏了一下衣角。
“送回房間了。”白羽平敲了兩下籠頂:“階下囚問這麽多作甚。”
“……”得,他還玩上了。
“對了,燕麟的腰牌呢。”白羽平問道。
“在我這。”趙穀澈從懷中摸出腰牌:“這東西你是從哪得來的?”
“之前就說了吧,燕麟給的。”白羽平接過腰牌,以指腹蹭了蹭上麵的紋路。
“燕麟公子不是腰牌從不離身麽?”趙穀澈有些好奇。
“是啊,所以我費了好大勁搶……拿來的。”白羽平又揚起了嘴角。
我是不是聽到了搶。澈決定無視這一點。
白羽平收起腰牌,轉身倚在了籠邊。
看他絲毫沒有要放出自己的意思,趙穀澈開了口:“平……”
“祁先生和他身邊的小童是魔。”白羽平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什麽?”澈猛然攥住了欄杆。
他本以為那祁先生最多是個騙吃騙喝的虛海騙子,還真從未往魔物身上想過。
“那我哥豈不是很危險?!”
趙穀澈知道哥哥已經開了宴席,正在與二魔獨處。
想到此處,他激動地挺直腰,甚至因此撞到了頭:“平子哥,放我出去!”
“他的功法很有意思。”像是沒有注意到籠內的鬧騰,白羽平不鹹不淡地繼續說道:“單從氣息上看,的確難以分辨。”
“不過欲望這東西,是魔很難隱藏的。”他笑了笑:“隻要稍微放出點誘餌,他們就上鉤了。”
“你先放我出來,路上再講好不好。”趙穀澈的語氣帶上了兩分哀求的意味。
哥哥那麽信任祁先生,會出事的。
“不要。”白羽平拒絕的十分果斷。
“你……”趙穀澈有點慌了。
“你哥比我想象中有趣多了。”白羽平走到窗前,回頭對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所以我得留點籌碼在手上,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