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記【上】
“進。”屋內傳來培育者略帶些慵懶的聲音。
零三推門而入,頓時僵在原地。
屋側的大床上,培育者正摟著零八喂食櫻桃。
見了零三的傻樣,培育者拉了下被子簡單地蓋了蓋零八的身體。
零三這才回過神來,保持著一隻腳跨過門檻的動作進也不是、出也不是,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臉比那盤中的櫻桃還紅。
零八倒是不在意這些,順勢拉著培育者的衣領,將叼著的櫻桃送入了培育者口中。
培育者一口吞下櫻桃,還不忘替零八解圍:“說吧,不用避諱。”
“我,臣,這……”零三連續開口數次才捋直了舌頭。他前言不搭後語地匯報了幾句,就逃一般地離去了。
“噗嗤。”零八被零三的反應逗樂了。她全程沒有注意到零三說了什麽,隻覺得這個男人可愛極了。
“這個不許吃。”培育者拍了拍零八的大腿,提醒道。
“曉得曉得。”零八裝作不滿的撅起嘴,“我不是也沒吃零四嘛。”
聽零八提起了零四,培育者來了幾分興趣:“在她房間?”
“對啊,她都不來我這。”零八輕哼了一聲。
“成果斐然啊。”培育者誇讚了一句,“她從不邀人回院的。”
“是您教得好。”零八輕輕蹭了蹭培育者的胸膛,低聲撒嬌道。
雖相處時間不久,但培育者點化了零八的小腦瓜,給她帶來了許多新鮮的觀念。
“為什麽要拘泥於一個目標呢,貪心一點,全都要如何。”幾個月前,注意到零八一直看向零四的眼神,培育者輕輕捏了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道。
“您不介意?”零八吃驚地反問了一句。
“我為什麽要介意。”培育者問道。
“可是,可是……”零八想起了裴,又想起了零四嘲弄的話語,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攻克零四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畢竟零八是百變的妖物,零四也是個懂享受的家夥。
“培育者說的是真的,你說的也是真的。”男身的零八摟著零四低語。
“怎麽說?”零四閉著眼睛,慵懶地問道。
“愛一文不值,隻有追逐獵物的衝動永遠鮮活。”
“你竟然說我是你的獵物,我要生氣了哦?”零四板起臉。
“啊,我……”零八捂住嘴,有些手足無措。在培育者和零四麵前,她總會不小心說出些真心的蠢話。
“好了好了,逗你的。”零四噗嗤一下破了功。她揉了揉零八的臉,眼神中滿是溫柔。
“你也不介意我多目標獵食嗎?”
“哦小傻瓜,我為什麽要介意這個。”
零四轉過臉,在床上尋了個位置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
許是零八花了眼,有那麽一個瞬間,她從零四眼中捕捉到了一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當一個貪心的獵食者,真快樂。
零八沉迷獵食,各路手段也愈發純熟。
有培育者撐腰,她在尋月場看上誰便去捕食誰。
若培育者舍得,她就吃下對方;若培育者不舍得,她便在目標身上打上自己的標記,與其進行更為長久的互動。
“那會零三還很青澀呢……還真是好久遠的事情了。”零八推開屋門,自言自語道。
滿院枯黃的花莖倒映在零八眼中,暫時打斷了她的思緒。
“這花名為月瓊。”零四扯著零八蹲下身——零八的男身要比零四高上一些。
層疊的碎黃小瓣隨風輕輕搖曳。由於兩人的踏入,四周的月瓊花瓣如同碎金一般墜落在地上,徒留了幾根光禿禿的花杆。
“哎呀。”零八有些惋惜。
零四倒是不介意,伸手折了一枝剛開放的月瓊別在了零八耳側。
從零四口中,零八得知,這月瓊單枝花最多開放三天,花瓣就會隨風而散,隻留下光禿禿的花杆。
但隻需幾天的修養,那花杆上就會重新結出花苞再次怒放。
所以無論春夏秋冬,零四的院中都洋溢著波浪般的月瓊花。
“很有生命力吧。”零四向來得意她的小院子,每次都要衝零八炫耀一番。
“這花的花期真長啊,一年四季都開放。”零八幹巴巴地回答。
“月瓊花很難存活的,能看到這樣的花海是你的榮幸。”零八仿佛看到了零四高高翹起的尾巴。
“哦哦,厲害。”看著麵前生機勃勃的月瓊海,零八對此說法表示懷疑,有些敷衍地應和了幾聲。
零四接任務去得倉促,甚至沒來得及將月瓊花托付給零八。
盡管零八模仿零四的樣子,為它們日日澆水施肥,但月瓊花還是成片成片的凋零枯萎了。
“你看吧我就說了很難養。”零八能夠想象零四那嬌俏中略帶些刻薄的神情,“看你還覺不覺得我在吹牛。”
她能養活的東西沒道理我養不活啊。
她又精心照料了一個月,結果月瓊花枯萎的更厲害了。
這花真不識抬舉。
看著更加蕭瑟的花園,零八生了氣,也就不怎麽來零四的小院了。
“沒想到這月瓊真的這麽難養。”看著遍地枯黃的花杆,零八苦笑了一下。
你不把它們托付給我,該不會是早就預料到了,即使是讓我照顧,花也一樣會死吧。
恍惚間,零八想到。
她蹲下身子扯了一下枯黃的花莖,那花莖有些倔強地回拽了一下她的手指,不肯輕易斷裂。
還挺堅強。零八笑了笑。
不過要讓月瓊起死回生,也隻能等它的主人回來了。
“倔強的東西還真多啊……”零八喃喃道。
說起她最初狩獵培育者的時候,尋月場最生氣的也就是十一了。
得了培育者的允許,在十一匯報事情時,零八沒有出門,而是跪坐在椅子旁。
十一說他的,零八玩她的。
她撥弄著培育者的衣角,突然含住了他的指尖,挑釁地盯著十一。
“……建立新的處理,你這八、女人。”後者果然上鉤,事情說到一半,注意力就被零八吸引走了。他險些脫口而出你這八婆,卻硬生生地將剩下的字吞了回去。
不同於一開始不屑冷漠的目光,十一的情緒起伏越來越大,甚至幾次在培育者麵前失態。
零八早知道培育者最倚重十一。她惴惴不安地觀察培育者的反應,卻發現培育者臉上滿是饒有興致,最後選擇了維護她。
零八承認不安散去後自己很是得意了幾天,甚至想乘勝追擊在十一身上補幾腳。
但培育者的敲打緊隨而來,讓她意識到培育者還是很在意十一的。
兩人明爭暗鬥了幾年。
培育者兩不相幫,看了許久的戲。
矜持的十一漸漸有些意冷心灰,開始專心改革訓練場,並設立了新的處理區。
十一選擇了退避,零八卻有了別的心思。
她本以為十一是尋月場冷酷無情的好管家,卻發現他比自己還要天真,甚至還相信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
這樣的十一讓零八有些心動,她想在他身上打上標記。
“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生氣。”零八鬆開花杆,她到現在也不理解十一:“癡情到培育者身上,也是奇葩。”
麵對零八的追求,十一氣極。他在處理區大發雷霆,當場出刀,險些殺了零八。
這一舉動讓零八與十一徹底結下了梁子,也讓十一失去了培育者最後的偏愛。
“何必呢。”這三個字一出口,零八有些恍惚。
被救醒後,聽完事情的處理,零八也曾脫口而出這三個字。
當時的她心裏很痛快,恨不得當場爬起來去十一麵前耀武揚威。如今再說出這三個字,零八竟有些惆悵。
“……結果到死也沒能給他打上標記啊。”遺憾填滿了零八的內心。
說到標記……我還有事做呢。
似想到了什麽,零八猛然起身,衣裙帶得花杆嘩嘩作響。
死人終究是死人,活人才是最好玩的。
被情感暫時壓下的野心躥了出來,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零八就抑製不住上揚的嘴角。
她一腳踹開門,筆直又急速地飛向了荒野——
十三,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