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下】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自己遲遲進入不了攻擊的情緒裏。
十一幾欲抓狂。
他舉起長劍狠狠地貫穿了自己腹部,然後抽出它在自己身上揮砍著。
青年被十一的動作嚇了一大跳,思維也被從回憶中拉了出來。
你你你你你……這是什麽操作。
隨著疼痛的附體、血液的流失,十一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恍惚間,他看見自己的身側正立著手持玉扇的家主,四周環繞著十二頭形態各異的野獸。
不僅如此,黑場上方的台子還趴著一頭假寐的金紅色野獸。
對,就是這裏。
十一露出瘋狂的詭笑。
這是他經曆過的最險惡的一次生死之戰。
在這場決鬥裏,馴獸人派出了尋月場全部的編號野獸,稍有不慎自己和家主就會喪命其中。
力度更大了。青年吃力地接著十一的劍。
他萬萬沒想到十一會以自殘的舉動強行進入生死之戰的狀態中。
可惡啊。汗水浸透了青年的全身。
速成功法的壞處在此時暴露了個淋漓盡致,青年體內的功法運轉的越來越卡頓,最終被十一一劍蕩開長矛砍在了胸前。
噗——
青年重重地撞上了牆壁,趴在白台上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
十三?
踉蹌起身的青年在黑場的角落裏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眼花了?
青年甩甩手上的鮮血,揉了揉眼睛,發現十三竟然真的站在那。
十三身著一襲白衣,無悲無喜地盯著某個方向。
沿著他的視線看去,青年看見了流著血淚的十一。
劍穿透了野獸的身體,卻沒有真實的觸感。
十一瞪大眼睛看著那頭海獸越過自己撲向家主,頂了家主一個趔趄。
他拋出劍去刺野獸,卻將眼前的幻境打了個粉碎。
家主、野獸、黑場盡數散去,十一的眼前出現了一條灰黑色的長廊。
為什麽,為什麽幻境會越過生死之戰來到這裏。
十一失魂落魄地走在長廊上。
那是他和家主拚盡全力斬殺了所有編號野獸,打開通向妹妹所在地通道後的事情了。
“我會帶你們兄妹離開這。”十一又想起了家主的承諾。
不,別過去,不要……十一慌亂地懇求著自己,卻無法停下自己的腳步。
他發現自己跑了起來,就像當年一樣。
他看著身體有些歡快地推開了緊閉的門,還聽到了自己欣喜地喊了一聲:“無玉。”
不……十一的意識嗚咽出聲。
幻境裏的十一愣在門前,盯了裏麵五分鍾,大腦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到了什麽——
無玉微笑著倚在床上,身上大片大片血紅的痕跡提醒著十一,她已經死了。
這個傻姑娘在馴獸人的治療下逐漸清醒,在意識到自己成為禁錮十一的鎖鏈後,毫不猶豫地砸碎了碗,以碎瓷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這些,馴獸人一直都知道。
他甚至在十一麵前嘲諷無玉,笑她傻得離奇。
“你知道嗎,她自殺的時候,你們的戰鬥已經占據上風了。”
這刻薄的語言聽來是如此的刺耳。
少髒話胡說八道。
要髒話你真把全部事情都跟無玉講清楚,她是不會做這樣的決定的。
癲狂中的十一配合家主斬殺了馴獸人,至今他還記得馴獸人當時那震驚的神色。
一向恪守原則的十一第一次做了侮辱屍體的舉動,他將馴獸人的屍體一刀一刀砍成了碎末。
可那又能怎麽樣呢?
他的無玉,他的傻妹妹,再也回不來了。
“嗬嗬……哈哈哈哈——”在青年警惕的目光中,十一大笑出聲。
何止是他的無玉,他的家主也永遠回不來了啊。
十一將全部法力注入劍中,狠狠地向青年劈了過去。
青年對此早有準備,他沉下心來,將所有的法力集中在了矛尖。
矛尖與劍尖相撞,刺耳的金屬鳴響炸裂開來,在黑場中回響,久久不散。
十一挪開劍尖以胸膛撞上青年的矛。
你?!
看著十一瘋狂的神色,青年很快意識到了十一想做什麽。
他想以身體鎖住青年的武器,拉近兩人的距離,然後以劍割開青年的喉嚨。
來不及變招了,青年瞳孔一縮,矛尖已經撞進了十一的胸膛。
“呃……”十一發出了痛苦的聲響,招式驟然走樣。
劍身擦著青年的脖頸飛了出去,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十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青年,然後慢慢地倒了下去。
青年跪倒在地,左手撐地不停地咳著,嘴角也不斷地溢出鮮血。
在最後關頭,青年將矛尖上的法力轉化為了最純正的白書法力。那是他在青藍書中得到靈感後做的大膽嚐試。
白書法力比虛海靈氣還要熾熱,這股暴烈的力量貫穿了十一的核心,足以將他徹底擊殺。
贏了……這次……真的贏了。
十一躺在地上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安寧與平靜。
褐色的眼睛又出現在了十一的視野裏,悲傷又溫柔地盯著他。
你來了啊。
十一想笑著打個招呼,但連動唇的力氣也沒有了。
黑場為十一這位老朋友送來了最後的幻境。
十一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場景,那是壬家聯合林家與田家第三次為了自己的事情前來趙家興師問罪。
“我告訴你們。”家主冷冷地用目光依次掃過三大家族的人:“有我趙元寒一日,這飛鸞閣,就有柳氏兄妹的容身之所。”
被落了麵子的三大家族拂袖而去。
“家主,這……”十一有些惶恐。
“無颯,我再說一次,隻要我還在飛鸞閣,這飛鸞閣就沒人敢動你。”
背後繡著鶴紋的男子拉住十一,不,無颯的手腕,一字一頓地說道。
啊,我記起來了。
液體沿著眼角滑落。
原來……我叫柳無颯啊。
家主……你這個傻子,明明飛鸞閣沒有人敢明著動你的,你為什麽要強行樹敵、硬中圈套來尋月場。
還說什麽要帶我和無玉離開尋月場……你做事之前都不考慮成功率的嗎?我記得你不是如此衝動的人啊。
明明……你是趙家最冷靜的家主啊。
柳無颯試圖伸出右手握住褐色瞳孔,卻絲毫不能挪動自己的身體。
似感應到了無颯的心意,褐色的瞳孔悠然落下,躺進了他空洞的胸膛中親昵地蹭著他破損的心髒。
這麽多年來……很辛苦吧……對不起……
但是沒關係……家主……我終於可以來陪你了……
柳無颯用最後的力氣勾了勾嘴角,然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