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上】
黑場中的血霧盡數散去。
十一流著淚站在場中央，眼神仍有些渙散。
青年從地上爬起，運作法力修補體內的傷口。
怎麽還沒打完？培育者終於收起了扇子向下望去。看著對峙的兩人，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十一向來是在黑場上越打越凶，像今天這樣打出脆弱的情緒還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培育者看見十一這個樣子就煩。
果然是讓他活得太久了嗎？等解決了處理區的事情，是時候讓他再重組一次了。培育者皺著眉想到。
奇怪，我為什麽在流淚。
幻境的記憶迅速後撤，隻在十一心頭留下了一層厚重的壓抑情緒。
十一有些煩躁地踱了兩步，轉頭就看見了正在運行法力的青年。
你怎麽還沒死。
十一不耐煩地盯著青年，反手甩過一道血刃。
青年足下使力，輕巧地避過了血刃。
“又突破了？”十一沒話找話，“恭喜恭喜，麻煩你快點去死好嗎？”
“我這才新學了功法，就這樣讓我去死是不是太殘忍了。”
出乎十一的意料，青年竟然順著話頭開起玩笑來。
“看來你的心情不錯嘛。”十一很煩躁。
“還行還行。”青年的心情真的很不錯，他甚至笑了起來。
他什麽時候補充了法力……見青年又有了一戰之力，十一凝聚法力，手上再次浮現了血色的水球。
青年坦然地張開雙手，一副等著十一進攻的模樣。
十一當即發起了速攻。
青年不拔武器，左搖右晃還真將攻擊躲了個七七八八。同時，他的身上漾起了金色的小法陣，將來不及閃避的攻擊盡數擋住。
什麽東西，為什麽你還會法陣？
十一的心情愈發惡劣。
從處理區到日場，十一從未見過少年使用法陣。
十三倒是擅長使用法陣，他那小樓就是個運作完整、隔絕他人探視的法陣。
說起來自己也從未見過青年使用藥物。
難不成零八給了他藥物，十三教了他法陣？
砰——
血刃從青年左側一尺處路過擊在黑場牆壁上。
怎麽，你們兩個狗東西也嫌我多餘，為了讓我死甚至不惜教他技法？
砰！砰！砰！
血刃接二連三地擦著青年撞在牆壁上。
難怪一個下藥一個來撈人，全程無縫銜接，原來是早就計劃好了用他來替代我？
十一暴躁地加快了攻擊，手上的準頭越來越差。
起效了。青年心頭一喜。
幾番沉入幻境後，青年意識到了這黑場的特色就是情緒操控。既然已經看透到了這一步，那不在戰鬥中利用一下實在是太可惜了。
經過前麵的消耗，十一已經失去了最初的冷靜，開始憑借本能進行活動。
那自己隻要保持無敵對的放鬆狀態，十一就不會沉入生死之戰的幻境去，也就難以陷入瘋狂的情緒擊殺自己。
這也是青年博弈時感歎“幸好是黑場”的原因。
青年的零反擊落入十一的眼中化為了深深的羞辱。
“快看快看，不但培育者不在乎你，十三席也都等著你去死呢。瞅瞅這個被賦予了希望的青年，他都不屑於還手了。”
你又是哪個幻境帶出來的聲音，給我滾。
十一衝聲源處劃去一道血刃，血刃撞在牆上發出一聲了悶響。
說來也巧，那塊牆壁上掛著黑場為數不多的凸起裝飾物。
血刃融為的液體沿著裝飾物紋路被匯聚在了一起，擠在裝飾物的頂端越滾越大，最後終於堅持不住掉在了地上。
滴答。
十一身體一僵、脊背一寒。
滴答的水聲對他而言無異於打開地獄回憶的開關。
怎麽了？青年謹慎地看著陷入靜止狀態的十一，他敏銳地察覺到十一的情緒突然變了。
糟了。
青年伸出雙手甩出金色的陣法，正擋住了一把血色的長劍。
嘶，他凝劍了。青年加大了法力的輸出，金色的法陣逐漸變成了粉色。
十一以雙手持劍重重地揮砍著陣法，瞳孔愈發猩紅。
果然計劃沒有那麽一帆風順啊。
青年一旋手腕握住長矛，在法陣破碎的瞬間接住了十一的劍。
由於法力轉換的緣故，青年這次亮出的本源武器矛尖為淡金，矛身為淺粉色，兩種光芒交匯處透著隱約的排斥。
果然運轉的還是不夠順暢啊。
矛與劍接連相撞。
十一劍上的力度比起第一回合還重了三分，這讓青年感覺十分不妙。
情緒，情緒，穩住。快快快，抓緊想點有趣的事情。
毫不猶豫地跳過飛鸞閣，青年的大腦急速運轉，思考著曾在鴉陌城的經曆。
“副將喊他做什麽？”男子皺著眉頭對著通訊器物問道。
對方已經關閉了通訊，沒有回答男子的問題。
“走，去大殿。”男子撩開帳篷示意青年跟他走。
唔，這好像是我還在看醫書時候的事情了。
“琰副將今天回來，要我帶你去大殿。”路上，男子匆忙地解釋道。
青年聽說過這位琰副將，據說他是白羽平最得力的助手，一向鐵麵無私、直言納諫。
“將軍，此子為禍害。”還未靠近大殿，一道中氣十足的男聲就傳進了兩人耳中。
男子臉色微微一變，下意識看向青年。
青年心情一沉，腳步也是一頓。
大殿內，白羽平正襟危坐。台下站著個筆挺的男子，正在與她說話：“……斷不能留此子性命。”
聽得背後的腳步聲，琰副將轉過身來，以陰冷的目光看著青年。
青年打了個寒戰，男子不動聲色地將他護在身後。
“還請將軍允許我來動手。”琰副將嘴上說著請示的話，動作卻絲毫沒有等白羽平命令的意思——他向來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男子擋在了琰副將麵前。
“什麽意思。”琰副將瞪著男子，語氣不善：“閃開，否則我連你一起砍了。”
“哼。”
“啊！”
一聲冷哼與一聲慘叫幾乎同時響起。
青年慌張地從男子身後探出頭來，卻發現琰副將已經被貫穿了頸部。
白羽平收回攻擊的手，輕描淡寫地說：“質疑我的決定，我借給琰副將三個膽子看他敢不敢這麽做。”
“琰副將”掙紮著，臉上滿是痛苦與不甘。怎麽會這樣，這和我收到的情報不同，白羽平明明……偽裝成琰副將的魔物在掙紮中化為了灰燼。
青年的嘴角彎起了好看的弧度。
他記得這件事。那是他第一次確定，將軍是護著自己的。
青年的笑容映入十一眼中，一石激起千層浪。
十一清楚那種笑容，那是內心安定、被人在乎著的笑容。
他也曾被這樣的笑容環繞。
“哥哥。”少女帶著上揚尾音的親昵音調，宛如銀鈴般清脆活潑。
無玉……
十一晃動了一下身體，壓抑感攀附著脊背一路向上，扼住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