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離
一大早零八就等在了小樓外,她是來接少年去預備區隔離的。
零八罕見地穿了件青白色的束腰長衣,少年看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這是十三席明麵上的統一服裝。
十一常年穿著血衣,零八素來穿的花枝招展,就連十三也是三四件衣服日日輪換,也就零三每次出現都是這套衣服。
腦袋裏有了零三衣著的刻板印象,再看看零八,少年頗有些找不到感覺。
零八甚少幹這樣的正事。她倚在石頭上,以左腳為重心站立,用右腳不停地點著地麵。
直到少年出門,零八才略微挺直身子。她向外快走了幾步,轉過身子頗為不耐地偏偏頭示意少年趕緊跟上。
咦。
這一轉頭,零八注意到了少年的不同。他換下了之前的短打扮,披上了一身黑色的寬大長袍。
幾步路的功夫,零八從上至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嘴角浮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走吧,去預備區。”零八轉身領路。
什麽,你也會正常說話啊。少年還真有些不習慣公事公辦的零八。
不過怎麽是零八來了,引路應該是零三的職責吧。算起來也一整個夏天沒看見零三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零八腳步飛快,很快將少年引至了日角鬥場附近的一處白色圓頂建築外。
“去吧,三日後我來喊你。”
女人心海底針。明明剛剛還滿臉不耐煩,隻幾分鍾的功夫,零八就轉了心情,笑的極其燦爛,仿佛發生了什麽天大的好事。
少年的內心隱約升騰起一絲不安。有那麽一個瞬間,他還真有些害怕這個圓屋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陷阱。
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就算沒有任何情報,自己也是要進去的。
少年走向建築,白色外牆暈開一層光環將少年迎了進去。
“這是……”白光結界內衝天的靈氣讓少年心頭一震。
這股靈氣不帶絲毫尋月場的色彩,竟是最純粹的虛海靈氣。
這馴獸……培育者,難不成真和旭日成員所說一致,十分重視角鬥場的公平嗎。
少年錯愕。
各世界對灰色地帶的稱呼各有不同,幾個老勢力內較為通用的叫法是虛海。
虛空之海,浩浩蕩蕩,無物不包,無所不容。
除去各類法力漩渦,虛海內流淌著的是同種純質靈氣。
虛海靈氣是一切靈氣的源頭,它純粹又猛烈,仿佛原液一般。
許多初出世界的生靈都在它身上栽過跟頭,不是無法吸取就是被它灼傷了經脈。
不過少年自出生就與虛海靈氣相伴,在這樣濃鬱的靈氣裏倒是如魚得水。
虛海靈氣延伸到每個世界都有不同的表現,尋月場的靈氣就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氣。
縱使身體被改造過,少年仍不適應尋月場的法力,運轉起來總是不夠得心應手。
少年向外探了探法力,此地封閉無法傳遞消息。
無妨,爭奪戰的日期是固定的,即使沒有自己的消息,旭日的成員也該動起來了。
尋月場的十三席隻剩下零八、十一和十三。零八最近對處理區沒有興趣,十一與自己打爭奪戰,十三……看上去並不像要多管閑事的樣子,旭日想要進行自己的計劃,現在的確是最佳時期。
虛海靈氣。培育者為什麽知道是虛海靈氣。
一旦開始思考有關旭日的事情,疑惑接踵而至。
就此打住。
少年跺了一下腳,強行移走思緒。
“我飛鸞閣壬家,以情報安身立命。”中年男子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少年,“接下來我會把我知道的所有東西都教給你。”
少年轉頭欲走,他不稀罕這些。
男子變了臉色,一把拽回少年將他按在椅子上。
少年還記得他麵色猙獰地對自己說:“不管你願不願意,這擔子你遲早要挑起來。”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少年都在盡力以飛鸞閣的思維思考周圍發生的一切。
仗著自己的情報能力與旭日的情報網,少年曾自以為對尋月場已有足夠的了解。
他從開始就知道,成為受罰者非但不是劣化,還是挑戰十三席的捷徑。
所以元寒死時,他憤怒地選擇了攻擊十一成為受罰者。在被鎖上石柱時,他就一直等著日場的邀請,直至預想成真。
從處理區到日場,從日場到預備席,日子雖然難過,但少年的心底是平靜的。
在那個時候,他錯覺自己無所不能。
但在被十三點破後,少年駭然發現這尋月場的水其實很深。在自己把別人當傻瓜的時候,別人何嚐不也是在逗弄自己。
或許以自己的智商而言真的不適合做這些……畢竟,自己也不是真的探子。
深深的挫敗感一度擊垮了少年的心靈防線,將他拉回了熟悉的深淵中。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你保不住他的。”
“不要想這些,你不是她。”
少年的腦內恍惚響起一個不容反駁的清冷聲音,眼前也浮現出了一張冷若冰霜的臉。那人的眼神極冷,宛如一把刀子插入少年的心頭。
在大約兩個月時間裏,即使少年想靜下心來整理目前發生的一切,大腦也像是生鏽了的機器一般無法思考。
思維仿佛蜻蜓點水一般在腦中飄過。經常是等少年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又在亂七八糟的念頭中度過了一天。
盡管少年曾不止一次陷入這樣的思維漩渦中,但是持續時間如此長久還真是頭一遭。
直到近半個月,少年的狀態才恢複了正常。
也虧得沒人趁虛而入對自己下手。從這個角度來看,自己還真是幸運……幸運……幸運個鬼。
少年苦笑了一下。
先不談這些,爭奪戰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情。
少年閉上了眼睛,靈氣自四麵八方匯入經脈,沿著脈絡流轉一圈,將殘存的汙濁衝擊至指尖。
少年拿出匕首在指尖輕輕一劃,黑氣沿傷口擠出後逐漸消散。
少年沒有停下動作,繼續運轉法力。
法力流轉至第三遍時,黑氣淡化為了褐色;流轉至第六遍時,褐色淡化為了粉色;流轉至第九遍時,淡黃色法力自指尖鑽出,覆蓋傷口將其修複。
似得到允準,靈力擰成旋渦衝向少年。
“不要著急,”帶著三分慵懶的聲音在少年腦中響起:“越是渴求某物的時候,越是不能著急。”
少年握緊雙拳,盡力壓製靈力的湧入速度。他近乎枯竭的身體正瘋狂地渴求著法力,若是任由它們肆虐,少年的經脈也會被灼傷。
靈力匯聚在少年心口,凝成了一片羽毛的標誌。
羽尖延伸出一縷明黃的焰色沿著手臂下滑,少年的腕部浮現出了一抹金色的光痕。
心念一動,光痕轉化至一杆長矛出現在少年手上。
隨著法力的釋放,少年的身高也長了一截,儼然成了一個年滿二十的青年。
這也是他原本的姿態。
時間剛好。
青年睜開雙眼,眸中鋒芒一閃又重歸平靜。手中長矛周圍的金光還未散去,讓人看不清它的具體模樣。
還沒等青年有所動作,四周的白色光芒如水般波動起來,結界打開了一道兩人高的光門。
定向通道,尋月場的角鬥還真是一條龍服務啊。
青年啞然一笑,揮手收起長矛,快步向光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