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生
“一花一葉一世界。”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一甩拂塵，撚著胡須悠悠念道。
羅凜對莫淩子這端腔作勢的樣子見怪不怪，抱臂等著他後續的大段廢話。
誰知莫淩子話鋒一轉，竟將話頭引到了羅凜身上：“羅小友，你可要當心啊。”
“我？”羅凜沒料到莫淩子玩這一出，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雖說這莫淩子麵白須長，十句話裏有九句是廢話，剩下一句話是鬼扯，無論怎麽看也像是個江湖騙子。但他的確是個小有名氣的易數高手。
羅凜熟識的人中，莫淩子是最怕與他人牽扯因果的。如今怎麽轉了性子，說出這樣近乎明示的話。
就在羅凜一愣神的功夫，莫淩子已經端正身子恭敬地跪下，儼然要對羅凜行大禮。
羅凜背後發毛，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他很清楚，一旦自己接了莫淩子的禮，就等於與莫淩子結下了因果。看其鄭重程度，恐怕還是個極大的因果。
最終羅凜還是強行壓下了身體的動作，僵硬地等著莫淩子禮畢起身。
莫淩子此番行為近乎強迫地把因果加在了羅凜身上。雖然羅凜不知道那因果將會是什麽，但看在兩人多年的友誼的份上，還是沒有推脫。
莫淩子看著羅凜的眼睛，眼神中滿是真心實意的感激。
莫淩子掏心掏肺的真誠，沒想到世界上還真有這種東西的存在。若是六流他們幾個看見莫淩子現在這樣子，必然一陣惡寒，然後掐自己兩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聽上去很好笑，但羅凜笑不出來。
“你倆眉來眼去地搞什麽呢？”秦焰綣大老遠就看著這倆人之間氛圍詭異，湊近一看果然有貓膩。尤其是羅凜的臉色，難看的像吃了一斤蒼蠅。
莫淩子又恢複了之前那高深莫測的樣子，拖長語調說道：“天機不可泄露。”
“切——”秦焰綣翻了個白眼：“走吧兩位，等你們老半天了。”
“老夫還有事，今日就失陪了。”莫淩子抱著拂塵略一施禮，轉身慢悠悠地離開。
“滾滾滾快滾，哪回都屬你跑得最快。”秦焰綣按下想在莫淩子屁股上踹一腳的衝動，摟住羅凜的肩頭：“走吧，就等你了。”
羅凜與其他幾個交好的旅行者選了一處灰色地帶作為訓練場，固定時間湊在這裏比劃比劃加強武藝。
“今天，我也不去了吧。”羅凜被莫淩子這番異常的舉動搞得心不在焉，實在沒心情與人切磋。
“這……行，下次見。”秦焰綣深深地看了羅凜一眼，轉身離開。
天藍色的世界躍入羅凜的視線範圍內。
羅凜腳步一頓，心說自己怎麽走到這來了。羅凜記得這個名為滄海的世界，他已經許久沒有來這裏了。
在世界外躊躇片刻，羅凜還是發了道訊息進去。既然自己認得這世界的主人，不打招呼隨意進入還是失禮了些。
對方沒有回應，羅凜內心隱隱地鬆了一口氣。
時間尚早，要不去還是去訓練場和老哥幾個切磋切磋吧。思索間，打鬥聲由遠及近，彈指功夫已經到了羅凜麵前。
兩道紅影打的難舍難分，血與火不斷碰撞出白煙，煞是熱鬧。
招式停頓間，羅凜看清了打鬥雙方的樣子。血影戴著一張陰森的鬼麵，身形飄忽不定。火焰內是一個結實的身影，一舉一動都散發著威壓。
“火隊執法，閑人避散。”驚雷般的聲音直接在羅凜大腦中響起。羅凜聳聳肩，識趣的後退數裏。
傳說中的火之隊，看來自己撞見了什麽不得了的大場麵啊。血影鬼麵，那家夥難不成就是神域通緝榜上的第十五名魔屠？
十三空間，那是淩駕在所有世界上的存在。其中的第二空間名為火之空間，專管追捕世界外擾亂秩序的家夥。
旅行者對火之空間的執法隊的說法不一，有說執法隊足有數千個的，有說執法隊隻有九個的。但有一點他們的口徑是一致的，那就是執法隊中最強的是直屬火主的火之隊。
別看名字平平無奇甚至透著一股敷衍，但火之隊的戰鬥力是實打實的。他們隻管上了神域通緝榜的家夥，對別的小蝦米不屑一顧。
神域通緝榜上的都是世界間臭名昭著的名字。這些名字有個人有團體，都曾毀滅過數個乙級及乙級以上的世界，都是些負罪累累的魔中之魔。
據說那神域通緝榜真身立於火主居所外，是個威嚴的石壁，上麵用火焰刻著名字。據說那石壁上能刻一百個名字，但根據流傳出來的名單來看，上麵隻掛著三十多個名字，且不少名字停在上麵不久後就消失了。
畢竟和火之隊作對可不是鬧著玩的。
說到這就要再提一次神諭通緝榜排名第十五的魔屠了，此人在旅行者間頗為出名。
單論排名，他不是最高的；單論掛在神諭通緝榜上的時長，他也不是最久的。但他是掛在榜單還活躍的家夥中排名最高且時長最久的。
拿神諭通緝榜前十名來舉例，這十個名字倒是沒換過，但也幾乎聽不到任何他們活動的事跡。十一到第二十名名字已經換了數次，甚至第十八名已經換了數百次，隻有魔屠的名字還穩穩地掛在十五的位置。
可以說通緝榜前二十名裏隻有魔屠這麽多年來一直活躍且神秘，從沒被火之隊抓到過真身。他的造型也在旅行者之間廣為流傳，那張鬼麵就是他的標誌。
記得某次閑聊，幾個朋友還討論過如果撞見魔屠怎麽辦。
“聯係神之空間唄。”湍安張口就來。
“這成功率比撞見魔屠的可能性還低呢。”六流馬上反駁道，“且不說對方會不會讓你通訊，你準備怎麽聯係神之空間啊。”
“山人自有妙計。”湍安搖頭晃腦煞有介事地說。
“邊玩去，羅凜你呢？”壬佑詢問一旁正聽得樂嗬的羅凜。
“打一架看看，戰死不虧。”羅凜實話實說。
“……不愧是你。”六流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吐槽。
“你們都不行，當然是要拍照留念啊，多好的談資。”壬佑麵帶得意地胡扯，他一開口整個話題都跑偏了。
吵吵鬧鬧之間似乎少了點什麽，羅凜偏頭一看，臭道士抱著拂塵想的頗為認真。
“都靜一靜靜一靜，讓我們聽聽莫大師有何高見。”羅凜壞笑了一下，抬高聲音打斷眾人。
見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莫淩子來了精神。他清清嗓子，挺直身子抬高腿踱出兩步，給眾人留下一個不可捉摸的背影。
“你再故弄玄虛我就要踹你了。”秦焰綣素來是個急性子。
莫淩子仿佛沒聽見秦焰綣的話一樣，神色自若地轉過身麵向眾人，拿腔拿調的開口:“當然是——”
雖然都知道莫淩子一向喜歡賣關子，眾人還是被他吊足了胃口。
“跑。”莫淩子理直氣壯的說。
“籲——”短暫的冷場後，眾人噓聲一片。
看來不管什麽樣的魔頭，隻要上了神域通緝榜，就早晚都會有被火之隊執法的那天啊。
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思亂想著，羅凜繼續往訓練場方向走。
藍色的海豚從背後鑽出，貼在羅凜手上親昵地蹭了蹭。信息自接觸處傳遞過來，有些陌生的聲音在羅凜耳邊響起：“好久不見。”
羅凜停下了腳步。
海豚化為一灘水消失無影。
……
羅凜調轉方向，快步往滄海世界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