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

  金渡是在一望無際的的海洋上遇見羅凜的。當時羅凜身著一身獸皮，於一葉孤舟上放浪形骸，將腿搭在船舷外的姿勢頗為不雅。


  “哥哥，我今天交了一個朋友。”看上去約摸十三四歲的少年坐在桌前，托著腮看著正在打坐的金滄。


  “嗯。”整個滄海世界都在金滄的視野內，羅凜與金渡的交流他也看在眼裏。


  金滄平淡的回應讓金渡有些無話可說。隨著滄浪世界的日漸完善，金滄陪著金渡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滄海世界是一個海生世界。


  混沌凝結成水滴，水滴匯聚成河流，最後形成汪洋大海填滿了整個世界。海水漸漸退回底部，被海水清洗過的世界日月分明、陰陽流轉、靈氣濃鬱。


  最初的水滴被海水留在雲端，化成人形，其名為金滄。


  金滄是滄海世界意誌的化身。


  在走遍滄海世界的每個角落後，金滄回到了原點。在這誕生之地他遇見了尚處懵懂的金渡。掐指一算，金滄得知這是自己同源的弟弟，遂將其帶回自己一手創造的九重天。


  九重天上，楊離已等候多時。他乃海中一尾藍色遊魚，深海中誕生的第一個生命，經由金滄點化變成人形。


  “金渡？”楊離抱著文件被金渡撞了個趔趄，回頭隻看見了金渡賭氣跑開的背影：“他怎麽了？”


  “小孩子脾氣罷了。”金滄站起身，“準備工作怎麽樣了？”


  “差不多了。”


  金渡出現在小舟的船舷上。


  羅凜與幾日前一樣四仰八叉地躺在小舟上，占滿了船艙的大部分空間，沒有給金渡留一點能落腳的地方。


  “小家夥，今兒不高興嗎？”羅凜仿佛早就知道金渡會來，躺在船上閉著眼睛慵懶地問。


  金渡悶悶不樂地看著羅凜。


  聽金渡許久沒有吱聲，羅凜翻身坐起，大大咧咧地指指空出的地方：“坐。”


  金渡不動也不回話，臉上不悅的神情愈發濃厚。


  羅凜手指輕輕一動，船下的海水中躍出一條由水構成的海豚。


  金渡被這從未見過的生物吸引了注意，視線緊跟著海豚的動作。海豚圍著金渡旋轉三圈，在金渡試圖伸出手時突然撲到金渡臉上化為海水。


  “啊！”雖不會被水淋濕，金渡還是被嚇得變了臉色，尖叫聲從唇齒間鑽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羅凜對自己的惡作劇十分滿意。看著金渡氣的連耳根都在發紅的樣子，羅凜發出爽朗的笑聲：“小小年紀擺什麽深沉臉，這才是小孩子該有的樣子嘛。”


  斜陽被海水淹沒半個，玫瑰色的晚霞鋪滿半個天空，海水也被渡上一層金色。


  “真美啊。”羅凜享受著海上烈烈的晚風，拿起酒杯自斟自飲。


  “哪裏美。”金渡的語氣慍怒中混著失落，“為了它，哥哥都不陪我了。”到底是小孩子，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下了。金渡機關槍一般前言不搭後語的數落著金滄：“他現在天天跟楊離一起，根本都不搭理我，我感覺，我感覺我就是個被拋棄的外人……”說到動情處，金渡甚至紅了眼眶，語氣也染上了哭腔。


  小小年紀，醋意不小。


  羅凜又倒了一杯酒，剛端起酒杯就被金渡一把搶過。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金渡憤怒地將酒杯砸向船舷。


  眼前一花，酒杯又落在了羅凜手裏。羅凜悠悠然將酒倒進口中：“好酒好酒。”


  “你——”


  羅凜一揮手，金渡眼前的景色突然變了。


  巨獸、機械、數據、金渡眼前仿佛展開了一副長長的畫卷，大千世界在金渡眼前一一閃過。雖隻有一個彈指的時間，但金渡感覺自己在其中看了上千年。


  “這是……”當太陽徹底沒入海中，月牙毫不吝嗇地將銀色的光灑在海上時，金渡才喃喃道。


  “小家夥，你哥哥是世界意誌，注定屬於這個世界。”羅凜將酒壺按進海水中隨意地搖晃兩下。


  “天涯何處無芳草。”與那文縐縐的臭道士待久了，羅凜倒也學會了裝模作樣地吟上兩句。他旋轉手腕變戲法般地收起酒具，笑眯眯地抱著頭翹著二郎腿重新躺了下去。


  一旁的金渡低著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點到為止。


  羅凜隻是簡單地向金渡展示了一下自己曾去過的世界，至於對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就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羅凜這種在世界之間穿行的旅行者，最忌諱的就是與世界內的存在產生過多的聯係。


  無論是誰，一旦被因果纏上，再想脫身可就難了。


  “金渡天天和那個外來者在一起，對方不會另有所圖吧？”楊離將文件放在桌上，臉上掛著些擔憂的神色。


  滄海世界正在進行最後的孵化，此時可千萬不能出任何意外。


  “無妨。”金滄接過文件仔細端詳:“他沒有惡意。”


  金滄主天，楊離主地，二者一陰一陽已合天命。


  滄海世界沒有給金渡預留位置，若是他能跟著那外來者去外麵的世界，倒也算個不錯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