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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隼

  出發第二日,周隼接到消息說計劃有變,他尋了個機會離開隊伍趕向焰梅城。孫斷水反應過來也無妨,周家的人自會纏住他們。


  這露荊森林比自己印象中要和平很多,這一路上幾乎沒遇見什麽怪物。打個時間差回去,還能穩住戰局。周隼如此盤算到。


  周隼回到焰梅城外時天已黃昏,一個人攔在他麵前。很湊巧,周隼認得這個人。


  林家少爺還未進城,“光輝事跡”已傳遍全城。同樣蹦出來整活的莊亦墨雖說不起眼,但還是引起了周隼的注意。等周隼再找到莊亦墨時,他已經住進了邀梅居,幾天裏全在進進出出的倒騰草藥。看來這是邀梅居請來收草藥的人,周隼再也沒管過莊亦墨。


  所以莊亦墨出現在周隼麵前時,周隼有些迷惑。通過感知莊亦墨周身散發出的殺氣,周隼很確定此人來者不善。


  莊亦墨擺出架勢,那架勢周隼認得,是拔劍斬。巧了,莊亦墨手上這劍周隼也熟悉,是自家倉庫半年前得到的寶劍,自己拔不開隻能丟在倉庫。這下周隼再不明白就真是個麻瓜了。


  “你是孫家的人。”


  莊亦墨沒有回答,他在全身心的與劍交流。這把劍許久不曾出鞘,正貪婪地吞噬著莊亦墨的法力。


  好劍。


  劍芒出鞘。


  這一招的路數非但不複雜,還簡單的令人發指。那劍芒不做任何拐彎,直直地衝向周隼的脖頸。周隼將大半數的法力凝結在劍上去擋,但是根本擋不住。他的佩劍發出悲鳴,當即斷裂。


  打不過。周隼也不墨跡,立刻以左手為媒催動禁術。他的左手當即炸成血霧,整個人消失在莊亦墨麵前。


  這是邪術,天外邪物的邪術。


  “我要殺你,你跑什麽。”莊亦墨的語氣沒有絲毫波動,仿佛在說什麽定局。他催動法力跟著漸漸遠去的劍光飛了出去。


  如果周隼有千裏眼,他一定會提前給自己找好墳墓。因為那劍光越來越熾熱,穿越數裏依然筆直的追著他。


  轉瞬之間,周隼直接逃進了露荊森林深處。進了林子,周隼放下心來。這邪術雖說會獻祭左手,但逃跑的距離也足夠遠。


  周隼漠然地看了一眼自己光禿禿的左手,那腕子根部正在迅速重生。


  在莊亦墨出手的瞬間,周隼已然明白,自己輸了。


  周家與孫家已經撕破了臉皮,自然是不會放過周家。秦家的老狐狸更不用說,他不在周家頭上補一腳已是萬幸,更別說幫助周家扛過孫家的圍剿了。


  可憐周隼還是低估了大家族的老狐狸。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才剛一出城,秦渙就去殺了他留下看守梅花木雕的所有手下。


  撫摸著身旁樹木暗紅的枝幹,周隼又想起了童年時的那場變故。當時的他不過十一歲,還天真地期待著自己的成人禮。


  誰知變故突生,他的父親,還有周家大批的精英,都戰死在了天外戰場上。一夜之間,周家成了瘦死的駱駝。而周隼,也從天堂墮入了地獄。


  其他大家族自不必說,就連實力強勁些的二線家族,也在虎視眈眈地盯著周家,隻期待著能從它身上多撕扯下幾塊肉填飽自己的肚子。


  高樓繁華時賓客熙攘,高樓坍塌時牆倒眾人推。當時的周家,甚至保不住自己的少家主。


  周隼還記得周老伯,也就是周凜的父親、周家的管家,是如何護著自己和周凜逃進露荊森林的——沒錯,在當時的情況下,對他們而言,連露荊森林都比城池安全。


  周老伯想要穿過露荊森林,將自己和周凜送去萬青城。他對周隼說,在這偌大的南部地區,也就林家的家主還值得托付一二。周老伯說出這項決定時那無奈的神色,至今還深深地印在周隼的腦中。


  可那是怪物橫生的露荊森林啊。終於,為了護住自己和周凜,周老伯死在了怪物手下。


  利齒的怪物踩著周老伯的屍體、留著涎水一步步的逼向兩個少年。周凜隱忍的哭聲在耳邊回響,死神已經舉起鐮刀放在他的頸邊,可就在這樣的危急關頭,周隼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那是一種如死亡一般冰冷的平靜。


  周隼終於懂了,在這個世界上,家族靠不住、長輩靠不住、朋友靠不住,自己能依靠的,從來都隻有自己。


  周隼冷靜的暴走了。這樣的說法似乎很怪異,但他的確冷靜的暴走了。冷靜的是腦子,暴走的是法力。


  周凜被眼前陌生的周隼嚇得連哭都忘記了,他呆呆地看著像是野獸一般與怪物撕打的周隼。最後,渾身是血的周凜向自己伸出手。在那個瞬間,周凜仿佛看見了神,屬於自己的神。


  為了保住自己與周凜的性命,周隼隻能選擇啟動自己偷學的家族秘術。他以墮轉為代價,成為了玄級上品的強者。


  周隼十分痛恨給周家帶來驚天劫難的天外邪物。在露荊森林中,他發現那怪物與天外邪物出自一體,這讓他毫無顧忌地在森林中肆意發泄自己的怒火。


  再後來,周隼發現,自己那墮轉的法力,竟與怪物們同出一轍。


  還真是諷刺。


  在長達三日的思考後,周隼悟了——過去根本無所謂,隻有明天才值得期待。他要回到城池中,他要讓周家成為南部第一大家族,他要把所有曾經落井下石的人都踩在腳下。


  周隼開始學習怪物的技巧,模擬怪物的法力運行。在這段日子裏,他懂得了如何隱藏自己人類的氣息,無聲無息的融入怪物,甚至他還學會了如何重塑肉身。


  所以,如今他用可以重塑的左手換條命,賺的很。


  賺……嗎?


  周隼有些茫然。


  周家沒了,自己還能何去何從呢?


  不,自己怎麽能說出這樣沒誌氣的話。周隼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自己已經沒什麽可失去的了,不過就是從頭再來一次,他很強,有再從地獄爬回來的資本。


  也許情況也沒有自己預想的那麽糟糕,至少,周凜這個鬼靈精是不會死在焰梅城的。有他,有自己,何愁不能東山再起。


  而東山再起的第一步,就要是自己栽跟頭處爬起。


  周隼笑了,他決定等養好傷,就去殺了那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白衣劍客。


  走正常的周家武學他一定打不過莊亦墨,但加上邪術呢?


  身為周家家主時,周隼自然不想暴露自己從天外邪物學來的招式,但如今敗局已定,周隼無牽無掛,招式上自然再無限製。


  “嗬嗬,不知名的小子,等死吧。”周隼冷笑起來。


  若是周隼泉下有知,會看見不到一年後,有個叫影魔的家夥也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與他邁入了同樣的結局。追論起來,周隼才是第一個剛放完狠話就死了的人。


  天色已經徹底轉暗,火光在黑暗中的露荊森林裏格外明顯。


  前方的氣息不是怪物的,周隼心中一驚,躡手躡腳地潛伏過去查看。一股的肉香順著清涼的風傳到周隼鼻中,他不由貪婪地多吸了兩口。輕輕撥開樹葉,周隼看見一個荒唐的場景——有個人正興高采烈地在露荊森林烤肉。在這個角度他甚至能看清烤肉者滿臉的笑容。


  周隼沒有來得及思考此人的身份,因為下一秒劍光尾隨而至,不偏不倚劃過他的脖頸。


  周隼發出一聲悶哼滾下樹,摔死在了烤肉者麵前。


  自莊亦墨下山後,石劍日日站在山頂閉著雙眼一動不動。石劍山的山頂有一塊大石頭,那石頭上有一隻鳥兒正悠閑地踱步覓食。不是這鳥兒不怕人,隻是石劍在它眼中和腳下的石頭一樣,也是個死物。


  “稀奇啊木頭,你居然會管這個世界的事?”一女子出現在大石頭上,撚著糖葫蘆,翹著二郎腿問石劍。鳥兒一開始並未察覺到女子的到來,仿佛女子很久之前就坐在那裏,也是這石劍山上習以為常的死物。直到女子出聲,鳥兒才驚慌失措的飛離。


  石劍睜開雙眼,並未回答。


  “我看看我看看。”女子跳下大石頭湊到石劍邊上,順著石劍的臉方向看過去:“那邊啊,小梅花事件啊。”


  石劍依然沒有回答,手上倒是嫻熟的接過了女子遞來的糖葫蘆。


  “猜錯了?”女子又仔細了看了兩眼,隨即發出不滿的聲音:“喂喂喂不會吧!”


  “嗯。”石劍應了一聲轉身,麵前的空間一陣扭曲,出現了一個時空通道。


  “別隨便把別人的徒弟當試劍石啊!”女子不滿的聲音被攔截在了時空門外。


  十三號空間——劍之空間的雷鳴受到了驚嚇,他丟下手頭的活,一溜小跑躥到雨露的麵前:“我是不是發燒了。”


  雨露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那就一定是我產生幻覺了。”雷鳴緊張地晃著雨露的肩頭:“我剛才看見劍主大人過去了,手裏拎著糖葫蘆。”


  雨露撥開雷鳴的手,輕柔地拍拍他的肩:“你是不是太累了,快去歇著吧。”


  誰不知道十三空間的主神劍主冷酷無情,連劍之空間的事務都不管不問。劍主的心裏隻有劍這件事,是十三個神之空間所有存在都認同的事情,是神界理所當然的常識。


  劍主手裏拿著糖葫蘆什麽的,雨露心裏一陣惡寒,這是什麽世界名畫。


  莊亦墨也想問問自己眼前的這是什麽世界名畫。他在傳說中可止小兒夜啼的露荊森林,看見了已經氣絕的周隼。


  這不稀奇,稀奇的是:周隼屍體不遠處有個人,而且看樣子,在若無其事地……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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