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準話
許老樁暈了，大夫也跑了。
看著蒼老又瘦骨嶙峋的許老樁躺在滿地的汙穢之中，許衝也差點要暈了。
“這……承誌，你趕緊扶你老樁叔起來。”
許承誌滿臉為難，他也嫌惡心啊。
隻是裏正爺發了話，許老樁在輩分上又的確高了一輩，他沒法隻好忍著惡心扶起了許老樁。
許老樁還暈著呢，幹脆就放在許大的身邊。
父子倆一個暈一個半死不活，一同躺在一張床上。
邊上還有個已經斷了氣的妙齡女子。
這場麵，怎麽看，怎麽詭異。
許衝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這是真的命案啊。
下毒殺了人。
報官，還是不報官？
這出了人命官司，不報官他怕自個也攏不住。
可若是報官，許家村可就出了名，他這個裏正也是名聲掃地。
許衝這一刻，恨死了老許家這一家子。
盡是些禍秧子。
許衝恨的沒法，左右瞧瞧，見床邊櫃子上有隻茶壺，他走過去拿起來掂了掂，裏頭有水聲。
他二話不說，將茶壺蓋子扔了，對準昏迷的許老樁兜頭兜臉灑了過去。
昏迷中的許老樁被冷茶水撲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啊……”
許衝見他醒了，沒好氣地將手中的茶壺扔了回去。
“許老樁，你說怎麽辦？”
許老樁悠悠醒轉，他昏迷的時候被許承誌隨意地丟在了床上，臉側歪醒過來一睜眼正好對著許大那小妾死不瞑目的那張臉。
血一下往上湧，許老樁渾身打了個哆嗦手足並用直往後退，整個人都快壓到許大身上才停了下來。
許衝見他不爭氣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許老樁，你老糊塗了？”
許老樁這才漸漸回過神，“我……我怎麽躺床上來了？”
這是兒子的床不說，床上還有個死人。
若是被人瞧見了，還不知道在外頭怎麽傳話呢。
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許衝大怒，“許老樁，你家出了人命，你若是沒個準話還在這裝瘋賣傻，我可不管了，我直接報官去了！”
許老樁連滾帶爬從床上下來，“裏正爺，不能報官啊。”
這報了官整個老許家全完了。
無論是要入贅的許寶書，還是沒嫁人的許春嬌。
若是董元娘被定了罪，寶書和春嬌這輩子就完了。
而他老許家出了個殺人凶手，老許家的名聲也沒了，至少三代走出去連頭也抬不起。
許老樁自然是恨董元娘的，可兒子沒死，死的隻是個花銀子買來的妾而已，他在驚怒之後想的是更遠的事。
許衝自然也不想報官，“可這死了人？”
許老樁一咬牙，“就說是這妾被買來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在外頭還有情郎，就在酒菜裏下了耗子藥，要跟我家許大同歸於盡。”
他是要瞞下董元娘。
許衝嘴皮子動了動，“你想好了？”
許老樁看了眼臉色略微好了些的許大，耳旁又傳來院子裏王婆子瘋狂的咒罵和夾雜其中董元娘的哭泣聲。
“想好了。”
“許大的這個妾，可會引麻煩上身？”
許老樁想想搖了搖頭，“這妾本來就是家裏窮的過不下去，才賣了自家女兒換錢好過日子的。當時買了這妾，是簽了文書的。”
妾通買賣，跟丫環下人一回事。
許衝這才放了點心，他私心裏自然是不願意報官的。
若是這事就能悶著不聲不響解決了，自然最好。
“許老樁，你們家到底能不能別再折騰了？”
許衝真的有些恨鐵不成鋼，他歲數比許老樁大，這麽些年也是看著老許家一點點殷實起來枝繁葉茂，然後又一點點自己給折騰到如今這模樣。
“許老樁，你再這麽折騰下去，你們老許家怕是要家破人亡了啊。”
許衝的話是不好聽，可說的卻是實話。
若不是許大命大，今天許老樁和王婆子就又要嚐一回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
當年是許三，後來許二和許四都差點沒了，如今許大又差點。
許老樁仿佛在這一刻迅速地衰老下來，比方才更加的蒼老孱弱。
“裏正爺，我知道了。”
他是真的知道了。
他們老許家的風水壞了，做什麽什麽倒黴。
他不折騰了，也不想折騰了。
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許老樁這會兒莫名想起了從前過年聽大戲時候聽來的一句唱詞。
是啊，再折騰下去老許家是真的要徹底敗了。
許衝歎口氣，“明麵上是這個說法，但是許老樁你給我露個底，你家許大媳婦你準備怎麽對付？”
耗子藥不可能無緣無故落進許大和這妾的嘴裏。
難道這兩人傻啊？
想嚐一嚐耗子藥甜不甜？
自個吃下去的？
這男女爭風吃醋的事不少見，就是村裏也有幾個想偷腥的結果鬧大了打起來的，許衝心裏明白得很，這耗子藥不會是別人下的，隻有董元娘。
上次就有風聲說老許家鬧過耗子藥的事。
不過沒鬧到明麵上來，許衝就當了不知道，他一把年紀了又不是縣官，還斷案呢？
可這次又是耗子藥，還鬧出了人命。
許衝就不能當成不知情了。
“許大的媳婦怕是不能留了。”
許衝的話裏的這個“留”字意味深長，“許老樁，你若是處理不好，我這個裏正爺兼族長就來替你處理。”
董元娘心狠手辣，手上還沾了人命。
這婦人比當初的王婆子更可怕，平時瞧著悶聲不響，當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
誰知道以後她還會做什麽？
留這樣一個禍害在老許家在許家村，日後不知道還要鬧出多少事來，許衝想想都毛骨悚然。
許老樁點點頭，眼中流露出一抹刻骨的怨恨，“裏正爺，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處置她。”
老大媳婦，的確是不能留了。
許衝朝房門外頭看看，那幾個婆子婦人還在使勁拉著王婆子，不讓她發瘋。
“要處置就好好處置，無論是休也好還是怎麽也好，你那婆子鬧成這樣，這不是讓別人看笑話嗎？”
“況且到底死了人，不是什麽光彩的事，趕緊的找塊墓地把這妾給埋了吧。”
好歹也是冤枉死的，沒還她一個公平，就已經很對不住人家了，還是趕緊把後事處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