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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人命

  旁人都散了,隻有那幾個還扯著王婆子的婆子婦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裏正爺,咱們也走?”


  許衝一個頭兩個大,胡子都快氣掉完了。


  跺了跺拐杖,許衝怒道:“你們幾個能走嗎?就呆在這看著王婆子!”


  那幾個婆子挨了噴,倒也不介意。


  畢竟她們不走,就還能看看老許家的熱鬧。


  許老樁已經顧不得別的了,領著大夫進了許大的屋。


  許衝發過火回頭一看,連忙跟著進去了。


  一進許大的屋,就是一股子腐臭腥爛的味道,跟什麽魚蝦腐爛之後的氣味一樣。


  許衝險些一口氣沒吐出來,差點嗆到了。


  好容易緩過一口氣,再定睛一看,一地的嘔吐髒汙,許大和一個陌生的年輕女子橫七豎八躺在床上,兩個人都是麵若金紙,看著像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許衝見這真像是要出人命的樣子,也顧不得惡心了,“這是怎麽回事?”


  許老樁盯著那大夫上手去扶脈,豎著耳朵準備聽那大夫宣判生死,哪裏有心思理許衝?


  倒是磕著瓜子的王芳子站在門外搭了一聲,“裏正爺,您還不知道吧,我爹我娘大過年的沒忙別的事,就忙著給孩大伯納妾呢。”


  王芳子也不嫌惡心,還站在門外嗑瓜子。


  邊嗑還邊朝床上躺著的那兩人呶呶嘴,王芳子道:“那女的,就是我爹我娘給孩大伯剛納的妾。”


  納妾?


  他們鄉下人家誰家會納妾?


  沒這個銀子,還想這種美食?


  這都是地主老財、富貴人家才能想的事。


  許衝一時間都有些愣怔。


  老許家這一年來出的事不少,可以說底都快撈空了,怎麽還能想著要給許大納妾?


  這一刻,許衝都想把許老樁的頭鋸開來看看,這裏頭究竟填的是稻草呢還是牛糞?

  這納妾的銀子多置辦兩畝地,把自家的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不好?

  “裏正爺,您怕是不明白。”


  王芳子咯咯笑了起來,“我們家的寶書不是要做贅婿了嗎?我爹我娘想著大房就等於絕了嗣,又不信我大嫂還能生,就拿了我家寶書入贅的聘金給他爹納了個妾。”


  王芳子越說越好笑,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裏正爺,你說好笑不好笑?”


  許衝的腮幫子鼓得像隻青蛙。


  難怪許春妮一聽老許家出事了,頭也不回就趕緊走了。


  她怕是知道老許家要麽不出事,要麽一出事就是丟人現眼。


  許衝後悔,後悔為什麽要來。


  就算他是裏正,那也不是縣官。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老許家要敗,真是自個作出來的。


  好好的,拿親孫子做贅婿的聘金給自個兒子納妾為了傳宗接代。


  這他娘的。


  算什麽名堂?

  許老樁血紅的眼睛回頭怒掃王芳子,“滾!”


  王芳子把嘴裏的瓜子皮“呸”的吐在了地上,冷笑:“爹,這可是裏正爺在跟我打聽呢,這等醜事你當我願意說?丟都丟死人,還害得我們二房也跟著你們後頭丟人現眼!”


  說完,王芳子一抖手裏裝瓜子的小簸籮,掉頭就走。


  許衝朝許老樁看看,“許老樁,你二兒媳婦說的是真的?”


  許老樁一摸臉,低著頭一句話不吭聲。


  這納妾不是什麽好事。


  在鄉下地方,普通人家納妾也沒什麽可稀罕的。


  他給許大納妾,本就是偷偷摸摸的,一輛驢車把人送了來,悄悄進了門,酒也沒擺。


  許衝恨鐵不成鋼,“我早就說過你,你啊你……你可真是越老越糊塗啊!”


  許老樁依舊一言不發。


  倒是那大夫朝許衝看看,這才開口:“女的怕是不成了,男的還有一口氣。”


  許老樁精神一振,“求大夫救命。”


  當時事情緊急,他突然想到了當初許春妮救小兒子和寶兒的法子,熬了綠豆水灌。


  許大那時候還有些反應,那妾已經是吞不下去了。


  畢竟過了一晚上,第二天才發現。


  隔了這麽久,神仙也難救。


  不過許老樁眼裏隻有自個的兒子。


  許大才是他們老許家的宗子,沒了許大,他們老許家的傳承就不算正了。


  “大夫隻要能救命,什麽藥你開就成!”


  那大夫其實就是上次來給許二看命根子那個,許老樁找上門的時候,藥堂裏隻有他一個大夫在。


  他一看許老樁,心裏就叫晦氣。


  果然,又是來看將死之人。


  還不是生老病死的將死,是出了事的將死。


  上次那個,是被剪了命根子險些血都流幹了,這個更妙,中毒。


  這大夫不知道,其實他該慶幸,上次許四和寶兒中毒請的大夫不是他。


  不然估計打死他都不願意來老許家出診。


  晦氣啊。


  大夫也懶得廢話,直接開了方子。


  他藥箱裏倒是有些簡單的丸子,有能解毒的,甘草金銀花綠豆捏的,直接化水裏讓許老樁灌。


  許大人都快硬了,牙關咬得死緊。


  許老樁灌不進去急得沒法,都快哭了,“老大,你快張張嘴啊!你這是要爹的命啊!”


  許衝看不過眼,“拿筷子撬!”


  這時候沒人管會不會傷牙,許老樁抖著手死命撬許大的牙。


  門牙都快撬鬆了,總算撬開一條縫。


  就著這條縫,許老樁往裏頭灌藥丸子化的水。


  灌了一碗,又等了會兒許喉頭一動,“哇”的一股惡臭酸水直往外噗。


  如此三番又灌了兩回,許大的臉色才漸漸好看了些。


  那大夫看看那床上躺著的妾,搖了搖頭,收了許老樁給的銀子走了。


  這都死人了,還是下毒死的,怕是人命官司要鬧到公堂上。


  到時候隻怕他都要被縣令傳去問話。


  真是倒黴透頂。


  許大的命算是撿回來了,再喝幾副大夫開的藥清除體內的毒素就成。


  可這妾怎麽辦?

  人已經硬了,許衝也顧不得避嫌湊過去摸了摸鼻息,沒了。


  許衝臉色鐵青,“許老樁,你這怎麽說?”


  許老樁臉色也不好看。


  他花了二十兩銀子給許大納的妾,還指望肚皮能爭氣,給老許家大房傳宗接代生個大胖小子。


  這納進門才幾天功夫,人就沒了?


  這二十兩銀子就打了水漂?


  這可是他們家寶書做人家贅婿的聘金,是賣身錢啊!


  許老樁一時間又是心疼又是後悔,眼前一黑天旋地轉中就直直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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