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想通了
許春妮短短一覺醒來就聞見了滿屋子的粥香,肚子也應景的“咕咕”叫了起來。
莫三娘正在補衣裳聽見動靜連忙湊到床前,“好孩子你怎麽睡得這樣淺?要不你喝點粥再睡會兒?”
短短一覺精神好了點,但許春妮的後腦勺還是一抽一抽地跳著疼,“珍姨差不多也要請了大夫來了,我不睡了,娘您先盛碗粥我吃些才有力氣。”
莫三娘如今看許春妮就跟看天上掉下來的寶貝似的,哪有不應的?
“好好好,娘這就去盛粥。”
家裏實在太窮了,莫三娘隻熬了些小米粥,又從上次田荷花送來的一籃雞子裏掏了剩下的兩隻出來煮了給許春妮配粥。
這個家都窮成這樣了,頭頂上的茅草棚縫隙大的甚至能看到外頭的藍天。
這兩個雞子的分量不輕。
可許春妮沒有矯情,她要吃好吃多才能盡快養好身子,拖久了對這個家來說才是真正的負擔。
莫三娘一口一口地喂著許春妮,見她連蛋帶粥全吃了幹淨,心裏高興的很。
正放下碗筷要說話,就聽見了牛大珍的大嗓門,“三娘、春妮,大夫來了!”
村裏隻有赤腳大夫,牛大珍想著許春妮傷得太重不敢請那隻會開狗皮膏藥的赤腳大夫,特意攔了牛車跑鎮上去請了懷仁堂的大夫來。
牛大珍擦著額頭的汗幾乎是拎著那大夫的衣角進的門,“快快快,宋大夫,快替春妮瞧瞧!”
胡須雪白的宋大夫險些被門檻絆一跤,“你快些鬆手!”
莫三娘連忙端了矮凳來,宋大夫坐下來先喘口氣這才給許春妮看傷。
當時傷的重血流的多,從早上到現在傷口早已經連著頭發都結了厚厚的一層血痂。
宋大夫一看都這樣了,幹脆二話不說就從藥箱裏拿出了剃刀。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更何況還是個女兒家,輕易不能動頭發。
可看著許春妮那可怕的傷口,這時候誰都沒作聲勸阻。
頭發剃了還能長,這麽大的傷口不好好醫治怕是連命都要沒了。
剃了傷口附近的頭發宋大夫又要用藥水把傷口上結好的血痂衝掉,藥水涼涼的灑在傷口上卻是錐心的痛楚。
許春妮伏在枕頭上咬緊了牙關硬忍,疼到渾身顫抖冷汗一層一層的往外冒。
今日之痛來日必定百倍償還!
連洗了三遍直到血痂衝開露出血淋淋的傷口這才好上藥粉,那傷口血肉模糊依稀能看得見白骨,莫三娘隻看了一眼就心疼的差點暈死過去。
撒好了藥粉,宋大夫來不及擦汗又拿那用藥煮過的紗布綁在了許春妮的頭上,再把脈開藥。
“這麽深的傷口都能見骨,能活著已經算命大了。”
宋大夫年紀雖大可手上的動作卻十分利落,“這些日子仔細養著,每日三回給傷口上藥,注意不要碰水,藥也是一日三回,先吃個十日,十日之後我再來。”
莫三娘千恩萬謝,渾身上下摸遍隻掏出兩個銅子,還是牛大珍一手將她撂開墊付了半角銀子。
“你甭跟我客氣,誰家沒有個為難的時候,現如今你就一門心思把春妮照顧好就成了。”
許春妮突然緩緩起身,坐在床上鄭重地朝牛大珍半拜,“這些年我和我娘不知道給珍姨還有荷花嬸子添了多少麻煩,如今更有許多事還要勞煩兩位姨姨嬸子的,我許春妮現在暫時沒有辦法回報兩位姨姨嬸子,但請珍姨你們等著,日後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
聽了這話,牛大珍心裏說實在的有說不出的高興。
不是高興自己,而是替莫三娘高興。
春妮這孩子,閻羅殿前走一遭,真好全了。
你看看你看看,這小嘴能說會道的,跟她一般大的姑娘家有幾個能強過她的?
擦擦眼角喜悅的淚水,牛大珍嘴裏卻嗐了一聲,“你看看你這孩子,這能算什麽?你能好起來,好好報答你娘,你珍姨和荷花嬸子心裏才高興呢。”
送走了宋大夫,莫三娘想留牛大珍喝口水,牛大珍卻說:“不是待會兒還有事嗎?我去看看荷花的事辦好了沒有。”
水也沒喝一口就風風火火地走了。
莫三娘撫著門框看著牛大珍的背影,忍不住擦了擦眼淚,“春妮啊,咱們以後真得好好報答你珍姨和荷花嬸子。”
世上有惡人不假,可好人還是有很多。
許春妮點了點頭,“娘,我記住了。”
等莫三娘熬好了藥,許春妮喝完趴在床上正昏昏欲睡時,忽然間遠處傳來了嗩呐聲。
許春妮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邊補衣裳邊坐在床沿邊守著許春妮的莫三娘顯然也聽見了,丟下手裏的活計臉色蒼白地站了起來,“春妮,是不是程家來人了?”
這太陽都西斜了,誰家會這個時候辦喜事?
怕真是程家的人來了。
許春妮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道狠色,“娘,您別怕。青天白日我好好一個活人,除非他程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然誰敢搶活人結冥親?”
話是這麽說的,可人程家家大業大就怕人家強橫,莫三娘坐立不安。
許春妮握住了莫三娘冰涼的手,堅定道:“娘,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若是咱們自個不立起來,天皇老子來了都救不了咱們!”
“娘,您莫怕!就按咱們先前商量的做!”
莫三娘臉上神色變幻了幾次,才咬著牙硬著嗓子道:“好!娘聽你的!”
無論如何,她都要守住她的春妮。
哪怕豁出去這條命不要!
有時候,狠的怕橫的,真豁出命不要了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想通了的莫三娘,一顆心反倒堅定了起來。
“三弟妹,三弟妹!”隨著嗩呐聲越來越近,王芳子的喊叫聲也在院子外響了起來。
冷著臉的莫三娘出現在了茅屋門口的石階上,“二嫂,你還來做什麽?”
要說此刻莫三娘最恨的人是誰?
莫過王芳子了。
春妮說的,就是王芳子推的她滾下山坡險些送了命去。
想到滾下山坡時候的春妮得有多怕多疼,莫三娘心疼的險些氣都喘不上。
她此刻恨不能一刀子切開王芳子的胸膛,好看一看她的心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