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商議
再說王婆子婆媳兩個。
從莫三娘那回來,一路上婆媳兩個都春風滿麵腳步帶風,路上的行人見了都忍不住側目。
聽說莫寡婦的那個癡傻養女今早摔死了,雖是養女可好歹也姓許,到底也叫了王婆子這麽多年的“奶”、王芳子這麽多年的“嬸”,怎麽她死了這王婆子婆媳兩個還滿臉帶笑?
嘖嘖嘖,說到底這撿來的就是不親,再說這王婆子向來心硬,也難怪不是?
一到家,王婆子拉著王芳子就進了自個的屋,也不管大兒媳和小兒媳在外頭張頭張腦。
許家小兒媳洪秀蓮見二嫂王芳子這兩天像是格外得了婆婆青眼一樣,心裏早就不痛快了。
抱著還在吃奶的小兒子,洪秀蓮湊到了正捧著一簸箕黃豆挑石子的董元娘跟前,“大嫂,這兩日二嫂可真得意啊,那手上、頭上插戴的,我從前還真沒見過。”
她也就剛嫁過來的時候才得了許家的一對銀鐲子聘禮,從進門到現在也快十年了雞毛都沒再得一根,眼見王芳子突然間得了這麽些好東西,洪秀蓮的一雙眼裏都能摳出血來。
“按理說,大嫂你們大房才是咱們老許家的宗房,什麽好東西不該先緊著你們?叫我說,娘這心也太偏了吧?”
洪秀蓮精明,雖然心裏不滿卻不會自個去爭,想找個出頭鳥。
董元娘坐在那就跟木頭菩薩似的,眉毛都不動一根,“娘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四弟妹要是不甘心就二弟妹得了好處,你也可以去跟娘去要啊。”
小賤皮子,當她不知道她洪秀蓮什麽鬼心思?
不就想讓她當那出頭的椽子?
“我有什麽甘心不甘心的,我這不是替大哥大嫂著想嗎?”
洪秀蓮被董元娘的輕描淡寫給氣得心裏直跳腳,麵上卻擺出了一副全是為了董元娘著想的樣子,“大侄子現在在鎮上念書,這什麽紙墨筆硯的每日開銷可不得了,大嫂你別怪我說話不中聽。”
“就如今大侄子還沒考上童生呢,等日後若是還要考秀才考舉人,這還得花多少銀子?”
“再說大侄子都十七了,按理這個年紀早該成親了,可大侄子好歹是個讀書人哪能娶個鄉下丫頭不是?別說大侄子看不上,我這個做嬸子的都替大侄子憋屈。”
“可若是要娶那鎮上的姑娘,我聽說光聘金就這個數。”洪秀娘舉起一隻手在董元娘麵前晃了晃,冷笑:“大嫂心裏有打算,自然不怕二嫂仗著自個是娘的親侄女成日討娘的歡心,這些年也不知道從娘這裏刮了多少好處去。”
“嗐,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是我這個做妯娌的多嘴,該打該打!”
撂完了話洪秀蓮抱著奶娃娃一邊輕輕拍著,一邊嘴裏哼著小曲回了自個的屋。
她就不信了,她董元娘當真是個木頭菩薩?
董元娘依舊木木怔怔的低頭挑石子,突然間猛地一把將已經挑出來的碎石子又“嘩”的一下全丟進了簸箕裏。
洪秀蓮這個小賤皮子倒也沒說錯,王芳子這些天出挑的有些過頭了。
天天跟在婆婆身後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她倆成天商量個什麽事。
旁的也就罷了,若是防了她兒子的前程,她董元娘也不是吃素長大的。
此時的王芳子還不知道她已經被妯娌兩個視作了眼中釘心中刺,正在殷勤地伺候王婆子抽水煙,“娘,等事兒都辦完了,讓我男人給您到鎮上也打一根金煙杆去。從前我跟您去程家看草兒的時候,我就見那程家老夫人就用那金煙杆。嘖嘖嘖,那氣派!”
王婆子被奉承的滿臉發光,“我哪能跟人家程老夫人比?”
王芳子笑道:“您看您這話說的,那程老夫人富貴是富貴了,可嫡親的大孫子早早的就沒了,卻要讓那庶出的孫子來繼承家業,哪有您老人家有福氣個個孫子都是嫡親的?”
可不就是,那程老夫人再富貴再命好,嫡親的大孫子卻早早死了,如今偌大的家產也隻能讓庶出的孫子來繼承。
“上次你說的,你托人求來的那生子秘方真的管用?”王婆子突然想起了一樁事,“既然庶出的孫子都能繼承家產,我的草兒若是能懷上一子半女,咱們這才叫風光叫體麵。”
王芳子拍著胸脯打包票,“娘您隻管放心,我托人求來的那個生子秘方真真叫好,我那遠房表姐十來年沒懷上,吃了這個方子才三月就懷了一對龍鳳胎,從前因為生不出娃哭得有多慘如今就笑得有多甜,這不就是這方子立得功?”
“草兒現在隻是個通房丫環,日子雖然過得比從前體麵,可到底沒有個正式名分,”王婆子在炕角上磕了磕水煙槍,“所以咱們要把事辦好了也是給她臉上爭光,等她再生個兒子,一個正經姨娘的名分跑不了。”
“她若是好了,還能忘記咱們娘家人?”
“等到那時候咱們才能算是正經的程家親家,走出去誰還不高看咱們一眼?”
有好處就是爹,就是娘。
哪怕心裏看不起草兒給人當通房,可王芳子麵上卻把自個的胸脯拍的砰砰響,“娘您放心,我心裏都明白。”
“娘您說,等到了下午程家抬春妮的時候,三嫂她會不會又跟剛才似的又哭又鬧?”拍完胸脯王芳子又有些猶豫,“這要是叫程家人看見了,隻怕是心裏會不痛快。”
王婆子叼著水煙杆冷哼,“她敢!”
王芳子卻沒有像王婆子似的自信滿滿,“我剛才看著三嫂跟瘋了一樣,我怕到時候她又要發瘋。”
想到先前莫三娘發瘋的樣子,王婆子冷笑:“待會兒你找根棍子帶上,她若是安安分分也就算了,若是想鬧就一棍子敲暈了她!”
王芳子卻有些猶豫,“那麽多人看著,我怕……”
眯了眯吊梢眼,王婆子語氣幽幽地道:“人都敢殺,首飾也收了,現在又怕了?”
王芳子頓時覺得本來她十分歡喜的新首飾此刻燙得驚人,一個激靈,“行,我就按娘說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