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而現在,她隻想要尊重生命。
江府門外的守門的人站的直挺,像個標杆目視前方。青磚堆積的牆上落滿樹蔭,稍在仔細些能看到三兩隻螞蟻爬過。趙斐與蕭惟兩人背對著江府,在巷子裏並肩而行。
蕭惟沒有拒絕請求,在府外或是府內吃都無所謂。他想和趙斐一起,其他的都可有可無。他聽著趙斐說著昨天的故事,才知道這個趙斐哭的那麽凶的原因。
這個世界上本來很多事情的發生就沒有原因,不過是欲望的衝動亦或者是利益的驅使。
不知道是女生都比較感性,還是趙斐獨獨是個例外。
前方的路不算太長,要拐的彎倒是太少。
趙斐走過幾次所以能記得住,她領著蕭惟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前走著。當她穿過巷子走到昨天的地方,目光落在日式雜貨店外的牆角時。
發現昨天陪著她吃饅頭,給她一塊大洋的小乞丐已經遍體鱗傷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她的腳步越接近小乞丐的時越慢,看著那破碎的瓷片,有的還沾染著血跡。
趙斐被眼前的場景驚到,內心泛起的波瀾足以淹沒整個霸州。她站在小乞丐的麵前一動不動,不知道在等待著什麽。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昨天不還好好的嗎?
蕭惟蹲在地上手探著小男孩的鼻息,從地上站起身。
他不知道該怎麽把這件事告訴趙斐,即便不說趙斐也該清楚了。他動了動唇角,張開懷抱輕輕的抱著趙斐道:“死了。”
“死了。”趙斐目光呆滯的重複了一遍蕭惟的話。
一個人的生命究竟何其的脆弱,何其的短暫。不過一個晚上,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消失。
趙斐知道世事無常,命運的不定性,可那是一條命。
這些年來她常常告訴自己,尊重文字吧,那些字詞拚湊的都是自己。尊重人物吧,那些情節代表的都是主張。
而現在,她隻想要尊重生命。
兩人相擁在日式雜貨店門口,任由著太陽光時強時弱的光線打在身上。沉默,是他們唯一能做的。
蕭惟鬆開懷抱輕握著趙斐的手,聽了他們之間的故事。這種情況下,發生的事情無非就是兩種。小乞丐被同行強了討來的東西,護的太緊就被人不小心給弄死了。也可能是那個路過的人心情不好,正無處發泄恰好碰到小乞丐。
或許,或許……
無論是哪一種,結局他們都看到了。
趙斐麵色死灰一言不發,轉過身不願再多看屍首一眼。其實自責多過於恨世。如果她當時稍稍一狠心,帶著小乞丐回江府也不至於發生這一幕。
她也沒有心情去錢二那裏看看,隻想要回家。連口也沒開的跟著蕭惟到處走走停停,卻默契的回到了江府。
有些東西不能深究,更不能深想。就算終究尋到結果,自己也未必有想象中那麽開心。
趙斐感覺到手被人緊緊包圍,側過頭望著蕭惟扯著嘴角道:“我沒事。”
“恩,我餓了。”蕭惟鬆開趙斐的手,攬著趙斐的肩膀打道回府。
街道上的人換了又換,像是NPC每天改變服裝和麵容。吵鬧聲,浸透不了兩人的心上。陰鬱的心情將所有的事情都隔閡在外,宛若一層厚厚的保護罩。
兩人回到江府,一並穿過月亮門來到小院。
趙斐似行屍走肉般走進房間坐在桌前,整個人說不上哪裏不對,卻若失了魂魄。她的眼裏無神,空洞像口枯井。她沒有很傷心,也沒有很絕望,隻是有些難過。
雖然早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會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但還是感到無力。對這個世間,對這個時代,對周遭的人,對自己的人生。一個人,是多麽渺小而又不堪的存在。
丫環出出進進,直到將飯菜都上齊。
蕭惟端起碗為趙斐夾著菜,安慰道:“不是餓了嗎。”
“恩。”趙斐神情稍顯平複,端起碗就低頭扒著飯,三兩口蕭惟夾的飯菜吃個幹淨。
明天就到了去公館的日子,稍稍一轉眼就是一個星期。她好像也沒有做什麽,一轉眼就什麽都過去了。
蕭惟看著趙斐呆愣的麵容,心疼的轉移話題道:“別想太多,明天我們還要去公館。可能有新的任務也說不定,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先養足精神,其他的事別太放在心上。明天,還有明天的事要做。”
趙斐恩了一聲低頭繼續扒飯,蕭惟說得對。明天有明天的傷感,今天就該把今天的所有終結。
公館那邊應該清閑,或許在辦公室坐一整天。她抿著嘴將碗裏最後一口飯吃完,抬起頭望著蕭惟道:“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你昨天心情不好,想著今天早上早早把事情解決回來陪陪你。”蕭惟放下筷子,凝視著趙斐的雙眸。眉眼帶笑的將自己的擔憂說出,不知道趙斐有沒有收到。
事實是他還沒來得及陪,趙斐的心情就更是不好。民國死人本是很正常的事。即便是在現代也有很多他們看不到的地方,發生著各種慘不忍睹的悲劇。
看到,看不到,都會有很多。
趙斐停住拿起筷子的手看著蕭惟,她也很想成長起來強大起來。可,一切要是都如想象中那些就好了。
她明明就不堪一擊,無用的很。如果不是江明,現在說不定她就和那麽小乞丐一樣死在路邊。無人問津,任由蠅蟲作伴。
興許,興許更慘。
到底該怎麽樣才能挽救這一切,如果她寫的是太平盛世,還有之類的事情發生嗎?不可否至,會有,一定會有的。
蕭惟說人權這種東西,少部分人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不會擁有。現在,她有點相信了。
命運這種東西,從來就不可能把握在自己手裏。李康也是這麽說的,不是嗎。不然他為什麽要寫出《運命論》這種東西,難道要向那些仁人誌士學習,死的悲壯一些?
趙斐嘴角泛著苦笑不想將這種負麵的情緒傳達出來,心裏苦澀的不得了。從來不知道成長是一件這麽令人難過的事。她在心裏默默的唏噓,臉上的笑意依舊沒有落下。
這世間最令人心痛的,大概就是一個人從不懂到達懂得的過程。
呐,真是令人心痛。
一頓飯蕭惟吃的很少,多數都在為趙斐夾菜。他看著疲憊的雙眼,憂慮道:“想太多,好好睡一覺。醒來很多東西會發生改變,包括你也是。”
“恩。”趙斐起身走到床邊看著床鋪被折疊整理,整個人躺在床上仰望著頭頂雕刻的花紋。好像每一朵花都帶著寓意,但她也不知道那些寓意會是什麽。
想來,她真是夠無知。
耳邊聽著腳步聲步步逼近,趙斐轉過頭望著蕭惟躺在自己的身邊。
蕭惟在擔心嗎?對她?
她的手摟著蕭惟的腰間,閉著眼道:“如果這些我都司空見慣的話,會不會就自動變成一個麻木不仁的人。”
“用不著排斥,隻要你不想,誰也改變不了你。”蕭惟情願趙斐像往常一樣大哭一場,然後就把這件事放過去。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停留在剛才的事情之中。
每個人有自己特有的發泄方式,但不見得都是正確。
等待蕭惟的不是趙斐的回答和淚水,而是那淺薄的呼吸聲。
蕭惟側過頭用指腹撫平趙斐那微微蹙起的眉間,低著頭吻了吻趙斐那帶著些許紅腫的雙眼。睡著了也好,意識被掏空了,什麽也就不用想了。
他握著趙斐的手,輕閉上雙眼傾聽著窗外的風聲。